“这,辛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我是仔细核对心算之后写下的数字,保证没有错误,为了防止有错,我还多算了两遍。”许青书开口解释道。
“心算?简直荒谬之极。”
“算学博大精深,我等从未听闻心算之法,恐怕在场的诸位账房先生都不能做到如你这般快速的得出结果。何况,你一不用算盘,二无验算,不是胡乱涂鸦又是什么?莫不以为老朽在冤枉你不成?”
谁知,他这话说出来,名为辛同的老典吏更是气的胡子都跳起来了。
心算?
算学虽然是杂学,但老秀才却也清楚一二,何况,就连这些从业十余年的老账房都看的一脸懵逼,这天底下何处得来的心算之法?
许青书有点听蒙了。
开玩笑,连个小数点都没有的数学题,初中生都能做的完美,属于基操好不好。
“辛先生,我……”
许青书想要解释。
“还想解释什么?许青书,我等同为读书人,自要知道礼义廉耻。食君俸禄,担君之忧。向往功名,这是每一个读书人的追求,老朽管不着,但既然食了县尊的禄米就要尽心竭力。”
“你这一册卷宗共有三十五页,岂是眨眼之间便能够完成的?你莫要耽误自己。你看,这一条,小李村的张三户有三口,农田三顷,每口需要缴纳赋税一旦米,核算下来应该是……”
辛先生抱着算盘,准备交代许青书如何做事。
只是他噼里啪啦的拍着算盘,刚开始还尚有些响亮的话音儿却是突然小了起来。一旁的几个典吏正准备看许青书笑话呢,可见状探着脑袋一瞅,全蒙了。
算盘上的算珠子拨的很准。
可上头的数字却和许青书写在卷宗后头的数字一样模样。
竟然是对的?
辛先生也是怔了一下,不信邪是的翻开了第二页,只是他算盘珠子拨个不停,每每好不容易才算出了一页,可见到许青书后头的字,脸色就黑了一分。
一页如此,两页如此,全都如此。
辛先生越拨弄算盘,额头上的汗珠子就越多,待到好不容易整册卷宗算完,辛先生算盘吧嗒就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蒙了。
对,全对。
分毫不差。
许青书怎么做到的?
蓝田县衙,内宅。
县尊安青山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他右手按压着不断跳起的太阳,两道眉头皱的好像是拧成的川字怎么也抹不平。
“大郎不用如此,今年蓝田县是难得的丰年,单是赋税都足有万铜之巨。往年收成不好,去年又碰上了大荒,如今估算下来,定然能得个甲上的评价。”
田主簿坐在下手,试图安慰一下愁眉不展的县尊。
“田兄不必开解,舍弟如何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今年的秋筹本来就严苛,陛下又突然派出了监管,实在是时间赶不及。”
“若是因为秋筹不及时而落了等,那岂不是天大的冤屈。”
安青山摇头,抿了一口茶水。
茶是好茶,可喝到嘴里头却让安青山觉得苦涩无比。
按理说丰年大吉,赋税比往年高了不止一筹。
这原本对于执掌一县的县尊安青山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毕竟,去年因为全年大荒,官员考察中年末的安青山得了一个乙下的评价,而今年却不同。
蓝田风调雨水,乃是大丰之年。
按理说本该吐气扬眉,年末的评等正常说一个甲上绝对跑不了。
可没成想此时尚未到年末,陛下却突然派出了钦差监管,负责周边几县的秋筹工作。
这完全打破了安青山原来的计划。
若是因为未能及时统筹上报而落了个渎职之名,那对于年终的评等无疑是灾难性的,说不定铁板钉钉的甲上丢了不说,甚至有可能落在乙上。
太宗陛下励精图治,两年一考,用吏严苛。
安青山去年得了个乙下,升迁早已经不考虑了,若是因为今年统筹不及而得了个降等,那安青山哭都没地儿哭去,心中别提有多烦闷了。
“大郎不必如此,三日时间的确紧迫,兄已经严令他们务必完成。若是实在耽搁不及,想必以陛下的宽宏大量,定然不会为难县尊。”
田主簿开口宽慰,心中也是忧心忡忡。
忽然,内衙发出阵阵吵闹声。
“胡闹!”
眼瞅着县尊安青山眉头皱的更紧,露出不悦之意,田主簿脸色沉了一下,抬脚就走了出去。县尊烦闷,整个府衙都如坐针毡,内衙中负责秋筹,时间本就紧迫,当真可恶。
田主簿怒气冲冲的就朝着内衙走。
只是前脚走到门外,他刚要推开门户好好怒斥一下这群无法无天的典吏。
“哼,不过一盏茶功夫,能算个什么,我看这许青山,是胡乱想了个数目,随意填了上去。”
“只有三日期限,这等作风,不是害我等吗?”有人愤怒道。
本来时间就很紧迫,若是他们到头来还要给许青山重算一遍,又或者数目出错,上头怪罪下来,那恐怕就不止是禄米无望,那是要挨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