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书站在水盆前。
他卷起袖子,手掌试探性的探入水中。深秋冰冷的井水快速的侵占着皮肤的神经末梢,刺骨的寒意眨眼褪去只留下因为应激反应后有些的发烫手背。
许青书一动不动,眼瞅着清水的涟漪重新恢复平静。
冷水的刺激下,让他心中的不安稍稍消去,只是看着清水中倒影逐渐映照出自己的面容,其中的模样,甚至让许青书一度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英气,俊朗,挺拔。
下巴上的绒毛隐隐,还未被社会的毒打打磨出冷硬的线条。
如果不是头顶那高高顶起的发簪,和身上不断冒风,带着唐宋时期显著时代特征的夹衫子,许青书恐怕会振臂高呼,庆幸命运这个狗娘养的东西赋予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确定了,这的确是重生。
不过时间点却不是那些个被人熟知的近代社会,反而不凑巧的一脚将他踹回了几百年前的古代。
作为一个并不专业的历史爱好者,哪怕许青书早就把知识还给了老师,他也清楚,交领,系带,无扣是唐制汉服的显著特征。
唐初还是隋末?
许青书根本无法回答这个有些荒谬的难题,他颤抖着举起手在脸上拧了一下。
嗯,有点疼。
他眨了眨眼,想要继续洗脸的动作,可许青书犹豫了半天仍是没有下定决心,他实在没有勇气再把手掌伸进深秋刺骨的冰水里,这样,大概会长冻疮的吧。
记忆已经融合了不少。
这青年也叫许青书,字青衫。
这字起得倒也颇有几分文人风骨,只可惜,年过弱冠却一事无成,只是个侥幸过关的儒生童子,草包一个,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
正常来说,屡试不中,过了二十还没考中秀才,正常人早就该按部就班,起码要填饱肚子之后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想要马儿跑总得吃点草不是?
但偏偏这小子心比天高,是个脑子有泡的。
终日念叨着东华门唱名儿的才是好汉,一门心思钻进了四书五经里,过的那叫一个自我。如果不是承蒙祖辈福荫,许家落下点家底儿让许青书在府衙谋了个闲差,再加上结了亲的童养媳费心操持,恐怕这小子要饭都要不上六来。
前几日壮志雄心的许青书再次落第不中,名落孙山。
抱怨老天不公,天妒英才的许青书没勇气投江自尽,只能借酒消愁,借着酒劲儿在街头闹市撒泼打滚,惹怒了贵人,旁人可不会惯着许青书这个连个秀才都没有童生。
一通好打之下,许青书狼狈不堪,到家中对自家媳妇饱以老拳,没想到一觉睡入梦就去找如来佛祖西天取经了,反倒是让自己意外穿越,鸠占鹊巢。
娘的,这小子没的不怨呐。
屁点本事没有对着自家婆娘大打出手,现在还没被一脚踹掉可真他娘的是个奇迹。
“阿娘……阿娘,他……醒了!”
许青书对着水盆子咬牙切齿,幔帘子被掀开,一个头顶扎着冲天辫,身上穿着破袄子的小娃子兴冲冲的冲进屋子。可前脚刚进门,迎头看到对着水盆子咬牙切齿的许青书,本来红通通的小脸唰的就白了一圈,后脚连忙退了出来。
外头响起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跟着一个穿着麻围裙,鹅蛋脸上有几点小雀斑的姑娘粉面微紧,连忙擦着手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年纪并不大,放在后世里还是读高中的年纪。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脸蛋上的几点雀斑非但没有破坏整张脸庞,反而有种古代农家的某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只不过交领下一处青紫一直蔓延到耳根处,让人忍不住皱眉。
这是……
我打的?
许青书皱了皱眉头。
“阿郎,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莫要再气了。”
姑娘紧紧的将孩童揽在身后,一双大眼睛怯怯的望了过来,有种心有余悸的胆怯。
“某,没事。”
许青书摇了摇头,颇为尴尬。
就算记忆早已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叫做雪小娘的姑娘是自己从小定亲的媳妇,这个叫做晴晴的孩子是自己的娃子。可对于到死仍是处男大班毕业的许青书来说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起了身,上前准备看一下雪小娘的伤势,只是他的脚步刚迈动,唰的一下,雪小娘的小脸就白了。
泪珠子一下子就下来了。
“大郎,你莫要生气了,晴晴只是个孩子,她不知道你醒着。你要真要发火的话,你就冲着我来。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你打我,打我吧……”
雪小娘声音凄苦,身子轻颤,脚下一软就跌在了地上。
躲在娘亲身后的晴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母女俩顿时哭做一团。
这可如何是好?
许青书停下脚步,心中再次骂了一句混账,他吸了口气,道。“某没生气,雪小娘,某真没生气。只是昨夜某好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你放心,某谁也不打,谁也不打,某……只是想看看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