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垂眉垂眼,细声细气上来见礼,随后也不敢多说什么,避让到一旁,将正可遥望旷野焚坑的方位让了出来。反倒是越琼田昔日在龙山古月曾求医赤明圃,听闻宛童师门,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亲善,忙趁着自家师父背后没生眼睛,冲着两人手舞足蹈比比划划,连连用手在脸上划了几下,又拿袖子虚虚一抹,以为示意。
裴小舟和宛童自然看得到他的动作,愣了愣后反应过来,彼此偷偷看了一眼,果然脸上都是黑乎乎的,抹上了不只一道烟灰。宛童女孩子家注重姿容,也顾不得还有前辈在场,忙从袖子里抽出条帕子,低了头好一通擦抹,又悄悄递了个眼神再给越琼田。见越琼田点了点头,知是擦干净了,这才吐吐舌头,冲他粲然一笑。
燕引在一边自然也看到了几人的小动作,只是看出来方青衣对待越琼田这个徒弟格外纵容,自己便也视若无睹,只迈前两步,向着土坡前面一指:“方师伯,那边就是火焚坑所在。我们怕再生意外,不敢靠得太近,一直只守在这里。”
方青衣“嗯”了一声,抬眼望过去,黑夜之中,犹然可见一道黑红恶气冲霄,未散尽的邪氛、冤鬼幽气、焚火秽气搅作一团,将偌大一片旷野都笼在了其中。其凶其恶,不知要多少人命荼毒,才至于此。方青衣纵然深知魔道手段,对偃鬼王的作风更心知肚明,但亲眼见此,仍不免暗叹一声,随即道:“我前去一探,你们在此等候。”
只是不待燕引三人应声,紧挨在他侧旁的越琼田忙一伸手,扯住了他一边袖摆,急匆匆道:“师父,我跟你一同过去。”
“……莫离我三步之外。”方青衣微一迟疑,点了点头,又看了燕引一眼,“你也同来。”
“是。”燕引再一次把眼珠从越琼田扯着方青衣袖子的手上抠回来,毕恭毕敬的,快步的跟上了去。忽见越琼田一边走路,一边回头,冲着裴小舟又在脸上比划了两下。
裴小舟和宛童两个被晾在原地,倒是没有半点不情愿。想到不用再去看一遭那邪性又令人作呕的火焚坑,反倒是庆幸更多些。一见三人前前后后走远了,互看一眼,宛童本来还绷着一口气,但瞧到裴小舟那张花猫脸,登时憋不住“噗”的乐出来,想了想,还是把已经塞回袖子的手帕又掏出来,攥了个团冲他一丢。
裴小舟也觉自己这副模样丢人,忙接住了,三两下抹干净,扮个鬼脸:“宛童妹子,谢啦!赶明我请你吃鸭子!”
“呸,谁稀罕!”
即便只是步行,向恶气升腾的位置走了片刻,就到了近前。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处巨大的凹坑,或者更像是一个荒野中常见的涸了水的浅水泡。若依照燕引的说辞,大坑深邃足以没人,但趁夜下望,却是漆黑一片难以分辨,只能嗅到一阵一阵焦臭气味不停的被风从下面鼓吹起来,冲鼻难闻。
燕引心底仍对在客栈中被拍出体内的那股黑气颇为忌惮,一到焚坑边上,忙又向方青衣身边靠了靠,也厚着脸皮挤进了那个“三步”的范围。登时觉得一股透彻清凉旋于身畔,凛冽如置身新雪之中。凝神细看时,甚至能在空中捕捉到冰晶细雪般的浅淡痕迹顿生顿灭,缭绕身旁,正是方青衣以自身真元张开的护持之罩,薄雪轻冰,不触即碎,却邪氛难侵,固若铜墙铁壁。
燕引心下悄悄松了口气,道:“方师伯,这坑下面藏着我们发现的诡异祭台,似乎还有阵法以此坑边缘为界铺设。我们未敢下去查探,只在坑上草草看了一圈,倒是除了摞得满满当当的焦尸外别无所觉。”
“焦尸……”越琼田不由自主便回想到了女萝芗后藏尸的山沟,即便知道凭自己的眼力看不到坑下情形,还是忍不住缩了缩头。忽听方青衣冷哼一声:“妖邪之术!”
一道清光骤然自他掌中而升,一旋高举,在半空中凝做阴阳太极,随即光流彻地,张大盈亩,将一座火焚坑团团罩在其中。明光之盛,竟如微日,透照了坑下昏黑暗穴。低头再看时,豁然无数焦枯尸首簇拥着小小一座祭台立于坑底,似乎焚火未尽,犹有黑烟滚滚,在尸堆中上下翻涌。当空道印清光落下,辟开邪诡烟雾,看得分明那许多的尸身,枯焦如炭者有、半焦半腐者有、甚至还有血水丝丝缕缕,在尸台之下渗流而出,腥气臭气焦气,混做一团,更胜方才所觉百十倍。
越琼田一张脸顿时白了,眼前所见的惨烈凄厉之状远超之前所想。他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先在脑子里踢了自己一脚,暗骂一声:“你争气些,师父在看着呢!”随即压下胸口那股不适,咬着嘴踮脚又往前探了探头,伸出小半个身子:“师父,这般残酷的手段……便是偃鬼王的作为么?”
“戮尸榨魂,正是偃鬼修炼之基。”方青衣微有沉吟,“赤海魔行后的五百年间,我与他几次交手,但也都在百年之前了。近百年来他不知潜藏何处,如今忽然这般毫无顾忌屠戮凡人乃至暗害修士,必然有所依凭……此魔心性残暴,若是继续放任他为所欲为,定成世间一场劫难……嗯?”
越琼田还在探头探脑的忍着恶心往坑下打量,也不知是自己心里吼的一声见了效,还是竟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就适应了,渐渐倒觉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便又去琢磨立在尸堆正中的那块水晶般材质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