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云鸿回来。
他换了一身墨绿色的常服,里面是浅灰色的交领直裾,走动时,对襟的外套随身而动,看起来格外潇洒。
而且他脱去官帽,头发用簪子挽住,几缕碎发还在鬓角处,看起来风度翩翩,很是俊朗。
如此青年,竟已位极人臣。
王秀狐疑地望着他道:“还这么年轻呢,真的不想开书斋了?”
陆云鸿了然一笑,说道:“以后等我致仕了再开,我想过了,到时候我们在书斋里布置一个雅室,你就在里面画画,而我在里面看书,静谧怡然,再好不过。”
王秀故意道:“要等你致仕,那还得等多少年啊?”
陆云鸿算了算时间道:“也不用很久,等太子登基吧。”
王秀:“……”
那不得皇上先退位?照现在这个进度,怎么也得等公主出嫁吧?
保守估计十八年!!
王秀瞬间就蔫了。
陆云鸿见状,好笑道:“你这么希望我早点致仕啊?”
王秀看着乐呵呵的他,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只是我记得,你之前一直想经商的,不想入仕。”
陆云鸿道:“入仕也在经商,
两者之间,只差好好坐下来读几本书,喝几杯茶而已。”
王秀道:“所以,书斋还是开不了,得等你以后闲赋在家才行。”
陆云鸿感觉阿秀有点遗憾,而且还是为了他觉得遗憾。
他心里一暖,上前拥着她道:“开书斋什么时候都可以开,不过你知道我真正想拥有的,并不只是一家书斋,而是看书赏画的心境而已。”
“再等等吧,只要咱们夫妻在一起,我觉得做什么都是很开心的事情。”
王秀点了点头,心想也只能如此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有些感叹,这一夜,王秀又入梦了。
身边依旧是明心陪着她,不过这一次却是在郊外,一座孤坟处。
那是初冬的郊外,好多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只有树下的青草还在,不过也染了上一片枯黄。
鸟儿落在树杈上,叽叽喳喳,没过一会就飞走了,显得有些急切。
远处崇山峻岭,染上了霜叶般的红,太阳高高升起,阳光由远而近,穿过斑驳的树叶,缓缓照在地面上。
枯黄的落叶瞬间像染了一层金光似的,眼前的道路也静默得像经书里的篇章。
而此时,陆云鸿正站在其中,望着那孤坟久久不语。
他鬓边已经覆了霜,脸色也不像从前那般玉面无暇,可眼睛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漆黑锐利。
记忆中那个总是似笑非笑,神色傲然的陆云鸿,竟然也有了风霜般不可磨灭的印迹?
王秀正看着他发愣时,却见他走上前,抚摸着墓碑。
她和明心走上前,发现那竟然是她的墓碑。
而此时,陆云鸿淡然而惆怅的声音响起。
“你看这盛世好不好?”
“庭前花开花落,天上云卷云舒,人世间已一派清明,我还在,你却走了。”
王秀抬头望着天空,白云无暇,蓝天明媚。
人间烟火正盛,世道已无悲声。
他耗尽了一生的心力,终是让这盛世一派清明!
原来当初陆家的牢狱和王家那场悲剧,让他耿耿于怀一辈子。
以至于后来毕生所求,也不过盛世下再无为权利牺牲的悲剧。
王秀的眼眶湿润了,她站在他的身后,喃喃地说了一句:“呆子,我走了有什么要紧,你好好活着享福才是。”
可惜,陆云鸿听不见,也看不着。
他始终是遗
憾的,亦或者,他始终是自责的,那怕是到了生命弥留之际,他也不曾原谅他自己。
王秀哭泣着,想要上前去抱抱他,但这一次,她触碰不到他了。
她惊恐地回头,望着明心。
只见明心站在原地,心口只余一抹莹白,身体却宛如幻影。
王秀惊得目光呆滞,不敢置信地望着明心。
明心遥遥地望着她,目光温润和煦,声音缱绻道:“你曾告诉我,你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知道的人大抵都不在人世了,但你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阿秀,我知道你真正喜欢的人是他,所以才有违天命将你带回来,我本以为,这一切都是虚无的,只不过是为了圆你们一场梦而已……”
“想不到,世事翻新,你们的命运也都截然不同,连同大燕的国运也都延绵了百年之久。一切都变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唯有我,我才是那个虚无的梦境。”
“阿秀,我要跟你说再见了。”
王秀看向逐渐变得虚无的明心,他的身影都已经不再清楚,面容也渐渐模糊,可那颗心,那颗心还在跳动着,昭示着他最后的不舍与留恋。
王秀的眼泪簌簌而落,她冲过去,想要留住他。
可等她冲过去时,只感觉一团白雾瞬间笼罩着她,无数的记忆奔涌而来,她招架不住地痛呼着,嘴里一遍一遍地喊着:“明心,明心……”
明心再一次出现,却是在那团白雾里,阿秀看得清清楚楚的,连眼睛都不敢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