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兴回来的晚上,高鲜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刚被老太师带回梅家的时候,远远看见梅敏,她站在李老夫人的身后,探出头来,金钗罗裙,笑颜如花,特别漂亮。
他拘束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腼腆中透着尴尬的羞涩,那时他还很年轻。
后来等她们走远了,她听见李老夫人打趣说,找相公就要找高鲜这样喜欢念书的,将来才有出息。
她道:“我才不要呢,你看他穿得那么寒酸,一点男子气度都没有。”
那是他第一次自尊心受挫,心里格外难受。也是从那时起,他格外在乎梅敏的目光,从穿什么衣服,到用什么配饰,以至于后来都已经考上状元了,却始终觉得在梅敏的面前,什么也算不上。
毕竟,她从一出生就是官家小姐,而他则是寒门子弟。
后来他无数次在想,如果第一次见面他可以不那么拘谨,可以畅谈一些,或者表现得大方得体一些,一切会不会不同?
但他很快就否决了,因为那个时候,他早已有了未婚妻。
只是午夜梦回时,心里依旧惆怅不已。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高鲜梦醒,泪意打湿眼角,他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
只是翻过身时,看见身旁的燕阳郡主,心
里也会有片刻的恍惚,原来他早已成婚,原来一切都已经回不到当初的模样了。
原来……梅敏已经死了。
高鲜起身,想出去透透气。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原本应该是睡着的燕阳郡主却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帐顶发了一会呆。
其实有一件事梅敏说错了,高鲜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恨她。
她只是在想,李老夫人为何能如此平静。
当她抱过盈盈的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自己的心揪了一下。
同样作为母亲,她不知道李老夫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高鲜说话的?
她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只是觉得,现在高家让人窒息,而高鲜和辅国公府的接触,也让她万分抵触。
然而这些事情说出去,又有谁信,谁会明白她的处境呢?
燕阳郡主微微地叹息着,突然觉得婚姻就像是累赘一样,而孩子,则像是婚姻的枷锁,让她无法挣脱。
……
封后大典如期举行,皇宫内外一片欢声笑语。
由于筹备许久,大典上也没有出现什么错漏,等皇后娘娘穿着翟服,带着凤冠缓缓走到皇上身边,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时,不过才堪堪巳时。
随后是宫宴,男女分席,至酉时方歇。
前殿热热闹闹,
长公主和王秀却在紫云殿里歇息,两个人歪靠在暖炕上说话。
王秀道:“燕阳郡主三年内都不能再生二胎,这件事你知道吧?”
长公主微微一震,说道:“知道啊,你之前不是说过的吗?”
王秀道:“我当时说,燕阳郡主性命危急,你们都知道,肯定能听进去。现在燕阳郡主的身体恢复好了,我怕你们又给忘记了,还是想再提醒一遍。”
“你找个机会跟她身边的嬷嬷都嘱咐一遍,若是同房了,一定要喝避子汤,这可马虎不得。”
长公主坐起来,当即就叫来吕嬷嬷吩咐一遍,让她晚上去一趟高家。
吕嬷嬷知道事情很重要,连忙点了点头。
等她出去了,王秀对着长公主打趣道:“你知道我说的同房是什么意思吧?可别分开睡了,怀孕后又来问我怎么回事?”
长公主失笑道:“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这些老嬷嬷,哪一个不是人精,会不知道?”
王秀道:“那可不一定,有些人你不跟她说清楚明白,回头还找你麻烦。”
“你也知道,高鲜和辅国公府走动了,我们也不用管梅新觉的事。你说梅新觉的事都不管了,我们管高鲜的事干什么?”
“这也就是燕阳郡主是你堂妹,所以我才这么上心的,不然我都想不
起来这件事了。”
长公主叹道:“我还不明白吗?放心吧,燕阳很听话。”
王秀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谁知道话音刚落,宫人就来回禀,说燕阳郡主来了。
长公主坐起来,她对王秀道:“你躺着吧,她应该是来找我的。”
王秀还是坐了起来,笑了笑道:“那我也不能躺着,这像什么话?”
“你们聊吧,我出去走走。”
长公主见状,连忙叮嘱道:“你月份大了,别去角楼啊,那里高,很危险!”
王秀点了点头,出去时,吕嬷嬷跟了出来。
王秀遇到进来的燕阳郡主,两个人寒暄几句,王秀便借口散步出去了。
燕阳郡主看着她的背影,顿了顿,走进内殿去。
长公主看着她身上宽大的翟服,还带着珠冠,便说道:“先脱下来歇会吧,你怎么一个人来,你母妃呢?”
燕阳郡主叹了口气,说道:“和李老夫人说话去了,不知道聊什么?”
“她平时跟我说李老夫人如何如何,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