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皇甫淳的话,李守常一想,还真是的,自己在老家过年写对子,从来没有见过用白纸去写的,就是一些老先生在家里写点东西,用的似乎也是黄纸,还真是很少见到纯白色的纸张,自己见到还是进城之后,尤其是去日本留学的时候才算是觉得纸就该是白色的,也忘记小时候自己练字写东西用的都是黄纸。
“在过去啊,我们的祖先使用的都是黄纸,所以,烧给先人们的也是黄纸,到了明代晚期和清代,从西方传过来漂白的技术后,造出来的纸才逐步变成了黄纸,当然了,没有那些放的时间很长后发黄的纸那么黄,可是一些文人雅士在写东西,画东西的时候,用的就是加了黄檗的纸,这种纸当时也不便宜,也很贵,可这样的纸能放的时间很长,比如一些宋版书啊,能保存下来的基本上都是这个。”
“那这黄纸与你说的涂改有啥关系啊?”李守常可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咱们说的这个小令,你说是涂改过,你说用什么东西可以涂改的天衣无缝?”
“用雌黄啊!这个你都不知道啊?呵呵,信口雌黄的成语你会用,可成语的出处在哪里?”皇甫淳整个一副讥笑的样子,“雌黄在古代就是用来涂改的,后来引申到了胡说八道和歪曲事实的意思,其实,最早信口雌黄的意思是随意涂改。”
李守常被皇甫淳说的有些脸红了。在学校里,他好歹也是个学富五车的人,可他发现,每每到了皇甫淳这里就会被戏耍,就会觉得自己的学问不如他。
“那张字可能是刘墉的小妾写的,到后来,刘墉年纪大了,一些小人物的书信往来和字画的交流都是其三个小妾代笔的,据说,模仿出来的一些字迹,在当时不是很熟悉刘墉的人都看不出来,当时还传为美谈呢。”皇甫淳说完端起茶杯。
“你回去后就说烧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拿出来现眼,如果那个胡希疆还想找你赔,你叫他到我这里来拿钱,一个留洋去学农科的人跑来玩古字画,那不是情等着被人骗吗?现在他是教务主任,更不该用这个丢学校的脸。”
王国维不愿意在北大那里就职,说到根上是瞧不起那里的一些自诩学者的人,虽然王国维自己本身也就是个秀才,可是其儒学功底是非常高的,胡希疆被蔡鹤卿招募到麾下,最早教的就是国文,还大力的倡导白话文,这能让王国维顺气吗?
偏偏这两天,胡希疆又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一张刘墉的字,好嘛,在整个学校里四处显摆,还说是花了他一个月的薪水才拿下的。王国维是啥人啊?拿眼一看就知道是赝品,正好蔡鹤卿又跟他谈到学校就职的事情,王老倔就出难题了。
李守常回到学校,先是悄悄的把那张字塞给了胡希疆,“字是赝品,涂改过。”毕竟胡希疆的职位比他高,说话多少要给他留点面子,“对外我就说是烧了。”
“什么地方涂改过?如何涂改?”胡希疆有些发蒙,“难道说我真的看错了?”
“石庵的落款是改过的,用的是雌黄。”李守常指了指落款的地方,“你仔细看看就知道,要是还不行,到化学系去叫他们用显微镜一看就都清楚了。”
胡希疆楞在那里,李守常转身走了,他要去找自己的同学白坚武,今天听皇甫淳那样一说,他觉得皇甫淳说的有道理,就是自己去找白坚武,怕也是不可以直通通的说明来意,还是得拐着弯的去试探,自己的身份也不能轻易暴露。
胡希疆是了解李守常的,知道李守常是一个憨厚人,断不会随便找借口对那张字胡说八道的,自己想了想后,还是去了校长蔡鹤卿的办公室。
“校长,您现在忙吗?我可否打扰一下?”胡希疆小心的站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口,轻轻的敲击打开的门两下,“如果您现在忙,我就再找时间过来。”
“啊!是希疆啊!来来来,进来,有事你只管说,我这回儿正想换个脑子呢!”
蔡鹤卿要比胡希疆年长二十多岁,按照辈分来说,也是一个长辈级的,另外,蔡鹤卿可是地道的正途出身,那是两榜进士及第,然后又去海外留学,论起学识和涵养来,胡希疆望其项背都难,况且,胡希疆从美国回来后,是蔡鹤卿极力推荐招募到麾下,一步步的担任了教务主任,也算是成了蔡鹤卿的左膀右臂。
“那我就用点小事情打搅打搅先生了。”胡希疆恭谨的说道,说着拿出那张小令,“这张字守常找人看了,他说这是赝品,最大可能是用雌黄涂抹后的落款,我来找校长您,就是想打听一下,这雌黄是什么,难道还真的有这个东西?”
要是在现在,不知道的东西查查字典,到网上搜一搜,很快就能知道个大概。可是在民国那会儿,想要查点东西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首先,后世常用的字典、词典之类的工具书几乎没有,其次,是有一些从古代传下来的字典,这些字典首先是部头很大,其次,想要查阅很难,而且重点是字而不是词。
比如,雌黄就不好查,查雌查黄都很难知道雌黄是个啥东西,不是老学究之类的人还真是不大明白,尤其是类似雄黄雌黄这类纯矿物的东西,一般字典上都是没有的,就是民国中期出版的一些词典上,对雌黄的解释也是了了。
雌黄其实就是一种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