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淳店里的生意到了年底又开始忙碌起来,一是一些文人雅士到了年底自然要相互书画往来,这文房四宝的生意就起来了。二是到了冬天,传承几百年的“炭敬”“年敬”都要开始预备了,啥是炭敬年敬?就是到了年根上要给上面送礼,民国了,直接送钱叫人诟病,可送点古董字画啥的却是无妨。这些都在皇甫淳手上流水般的经营着,最好卖的就是上海吴俊卿的画了,几乎一到就抢光。
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过年了,吴俊卿写信来,邀请皇甫淳带上家小到上海过年,话里话外就是想见见这个小友,还说有些事情想跟他说说,而皇甫淳偏偏这段时间又走不开,遇上了一件让他十分难受的事情。
说话就到了年关了,教育经费始终没有落实,蔡校长一走,这学校里就闹开了,学生可以放假回家走人,可那些老师员工咋办?再怎么紧吧,一个月也得拿出二万大洋出来养啊,现在,已经好几个月没发薪水了,让那些教书匠怎么活?
自打皇甫淳表态后,李守常是隔三差五就去皇甫淳的铺子一趟,现在他是“索薪会”会长,光是找上面要不能解燃眉之急啊,这天来到了皇甫淳的铺子里。
“通达啊!你脑子活络,能不能给我们想个办法,先搞点钱应应急。”
“你说的搞点怕不是一点吧?想要过这个年,我琢磨着怎么也得弄个几万块才行啊,当然,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就看你回去如何跟那些老学究商量了。”皇甫淳想起了吴俊卿给自己写的信,“根据我所了解,你们学校里可是有一些人不差钱的,比如那个小辫子辜汤生,他就有稿费补贴家用,还有一些教师也都有在刊物上写东西,换点稿费过日子的。如果你们那里的一些人画点画写点字……”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打算统一收购呢?实际上,我在图书馆里就看到有不少人留下的墨宝,如果能换钱,也可以拿出来啊!”李守常说道。
“如果让我来负责,我一揽子收购,不管是谁的,都拿来,我给你伍万元,回去你怎么分我不管,我这里最后怎么卖你也别管!咱们先小人后君子,立下契约,这个主意你最好先回去跟大家商量,可行,你就来,不可行咱们另想辙。”
“好!我觉得可行,我们不是要学习苏俄吗?先在学校里试验一下!”
两天后,李守常带着几个青年教师,大包小包的送来了一堆各类字画,皇甫淳看了一会后,觉得自己那天说的话大了,这里有些字画根本就不入流,有的勉强可以,可是却少了点雅趣,多了点新潮,还有几幅则是皇甫淳看好,可收藏却暂时不能出手的,比如几位前朝的校长,现如今都已经作古了,他们的字迹应该是有收藏价值的,而且,搞不好若干年后这学校自己就会掏钱回购。
皇甫淳的脑子是快的,很快就想出了折中办法。当然,他不会当着其它教师的面点破,只能装着吃了大亏后与索薪会的代表签下了契约,一口价,五万大洋换了一堆字画。双方签字画押,按了手印,这就算是钱货两讫了。
有了这笔意外之钱,李守常回去可就好交代了,说明了,这是大家过年的贴补,不是补发薪水,虽然这笔还是经过学校财务进行了分割,可这钱不是学校的。
李守常对皇甫淳的帮助很是感激,同时也觉得皇甫淳可是一个能赚钱的好手,想要发展组织,还真是需要这样的一个敛财能手,对此,他是心中有数的。
有了这些字画,皇甫淳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进行了分检,挑出能够过得去的百幅作品,在自己的那个裱糊间里先裱糊好,然后烘干收捡好,这才回家对翠儿说,今年过年带着全家去上海父亲那里过年,顺便也可以回桐城老家去看看岳母。
翠儿高兴的眼泪都流下来了,说起来,翠儿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看望母亲了,要说不想那是假的,见自己的丈夫如此的知冷知热,那股欢欣的劲儿就别提了。
皇甫淳为什么要去上海过年呢?倒不是说有吴俊卿的邀请,而是自打两个大点的儿子都出去后,皇甫涯到后来干脆在上海盘下了一套房子,带着续弦到上海当寓公去了,家里的店和田地交给原来的管家打理,一年有钱没钱的他也不在乎。
说起来,这皇甫涯是老来得福,两个儿子都不少挣钱,皇甫淳每个月给老爹寄去一百元,而他弟弟在美国当工程师,半年一次,每次都给皇甫涯汇来500美元,光是俩儿子给的钱就足够老两口加上小儿子在上海过上小康生活了。
而皇甫涯的书法自然也是有一手的,吴俊卿的一些普通画作的题字也让老头去写,当然,高级一点的佳作吴俊卿就不敢让皇甫涯写了,无他,字写是规矩,可是少了点灵气,而想要皇甫淳用题跋来点明画中的寓意?想都别想,皇甫淳对丹青一道是“一窍不通”,所以,好点的东西还是得找皇甫淳。
皇甫淳之所以能够想出回南方过年,还有一个有利的因素。这一年,在广东的两位师兄都要到北平老宅子陪母亲过年,这都是事先说好的,既然有两位师兄回来,皇甫淳除了给师母送上年敬之外,也就无须陪伴在身边了,何况,他的父亲还健在呢,回去看望自己的父亲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李守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