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在书画善会里,皇甫淳应邀在吴俊卿那四屏风上题字,虽然用的是唐诗,可却是无不恰当其氛的,而皇甫淳那飘逸又不失厚重的书体,的确是让吴俊卿等人服气,无他,吴俊卿等人都没有坚持完整的科举考试,那个楷书他们就写不了。
没有楷书的底子,就别想在行书上有突破,这已经被文人通过千年的实践所证明,有些人说,我可以写狂草啊,是,有不少人走的就是这种成名速成的路子,吴俊卿也不是写不了楷书,也能写,不过,这楷书想要见功底是很难的,所以,他在学习治印后,主攻的就是大小篆,而在绘画上用的字体就是……行书。
行书是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一种字体,说简单,你可以不按照楷书的规矩去运笔,可以不去在意笔锋的走势和委婉,写呗,能认就行,行家通过笔迹就能看出书写者的笔力高低,真正看书法的其实是看书写者的笔力。
现如今的一些人丁点笔力没有,软塌塌的胡画,还要给自己加持,什么丑书啦,乱草啦,殊不知,哪怕是写丑书,写乱草也是要有笔力的,没有笔力写个屁!
笔力是啥?是经年书写练就出来的,有了笔力才去讲究美学,才去讲究架构,没有这些,你啥都不是。
皇甫的笔力自然是强悍的,他不仅从小练字,还有内力加持,这样的书法自然无师自通了。那些庙宇里的大和尚,道观里的真人道长,几乎都能写的一手好字,难道说他们也有名师传承?
皇甫淳给吴俊卿画的那四扇屏风上的题字,也算是一个珠联璧合的唱和,他们还在凉亭里胡吹胡侃的时候,那四幅屏风就被一个福州来的商人给买走了,作价大洋五千元,可以说卖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价钱。
商人们难道还有如此雅兴?能够鉴别书画的好坏?能够知道吴俊卿的大名?
实际上,书画善会里的作品绝大多数作品都是被商人买走,有些卖的好,卖得贵,有些给个仨瓜俩枣就拿走了。在这里,你是看不到达官贵人自己跑来买画的,那太不雅了,就是想要,也要青衣小帽的微服私访,看中后,让自己的官家或者有关联的商贾前来,他们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进行货卖的。
在那个时代,如果同僚相交甚笃,一般都会相互交流自己家里的藏品,比如:某某学台大人接待巡抚大人,必将自己的珍藏拿出来共同的欣赏。问及某位名士的作品时,得到的回答一定是“某位同好相赠”,或者是“在某四宝店偶得”之类的答对,其实,大家都明白,都是那些有求于他们的商贾“馈赠”的。
真正文士之间的交流就是另一番景象,比如,皇甫淳写给辜汤生的,一个子没有,充满调侃的谐趣。一些文官在相聚踏青时节,都会书写条幅过这对联互赠。这样的字画一般很难流入市场,往往沉淀在历史长河里。
名人书画很难流传下来,一是他们写的少,画的少。二是他们不以书画谋生,不以书画求存,保存下来的甚少。
吴俊卿的画和字本身在江浙文人士大夫圈子里就很有名气,现在又多了一个叫“通达”的舔笔,这本身就是稀罕物,尽管许多人不知道通达为何许人也,可是吴俊卿能随便叫人舔笔吗?这本身就是一个背书,少,则是贵。
五千块银元,书画善会扣下一半,剩下的吴俊卿要二一添作五,被皇甫淳拒绝了,他只拿了五百元,认为这还是白得的,搞的吴俊卿是唏嘘不已。
很明显,皇甫淳是知道吴俊卿要靠字画养家,而他自己还年轻,也不靠此技去糊口,拿五百元已经是偏了。
至于那个刚卯,皇甫淳交给了吴俊卿,让吴俊卿比照样子去复制一枚严卯。
皇甫淳也不想让吴俊卿白干,这到租界一带来,一是理发,二就是踅摸东西。
当时在租界里,国人的老玩意不多,洋人也不经营,唯独瓷器是他们喜欢的,一些临街的铺子里有摆放,将一些瓷器与西洋过来的玻璃器皿,西洋瓷器摆放在一起,多少还有些讽刺的味道。
洋人也是怪了,当时产的瓷器,再精美也没有兴趣,而有年头的瓷器就扒心扒肝的要弄出去,摆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近几年的官窑仿制品。
此时的官窑早已经衰落,可是官窑的匠人为了吃饭,开始大量的仿制前朝名器和重器。清代的官窑也分南北两处,南边的就是景德镇,而在北边的就是宫廷里的造办处。景德镇主要是生产瓷器,而在北边的造办处生产的品种就多了,比如从西方学回来的瓷胎珐琅彩,玉质鼻烟壶等等。
理了发,再穿着长衫就有些不伦不类了,于是皇甫淳找了个洋服铺子,买了一身“学生装”,他觉得穿着挺精神的,买了就穿上了,长衫塞进布袋里,找个跑腿的送回客栈。
学生装其实是从日本传过来的,与中山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首先,没有翻领。其次,没有明袋。这样做的好处就是省布料啊,可见那个时候的小日本就扣。
皇甫淳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这一身打扮,那妥妥的就是个革命党啊,尤其是在租界区里,这样的穿着是很扎眼的。
“你是留洋回来的吗?革命党吧?”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中年人拦住了皇甫淳,“阿拉是租界巡捕房华探督察长黄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