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美有些蒙圈了,实话说,他去日本留学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28岁了,还是兄弟资助才走出去的。如果不是当时满清放开了私人自费出洋留学,他是没这个机会的。当然,自费留洋回来后,那工作就不包分配了,现在,陈其美其实是上海青帮的老大,靠着帮会生存。
后世都说陈其美等革命党人当时是利用帮会身份掩护自己的行动,这个说法不能说不对,但是不全面。革命党人也是要生存的,要有收入,他们的收入怎么来?除了一些新兴的资本商贾的捐助外,靠的就是帮会的收入。
青帮,结社的起因就是抱团取暖,就是管理着诸多下九流行业。
开埠后的上海,三教九流云集,繁茂的商业发展势必带来社会上诸多的需求,甭管这些需求是不是能上台面,有需求就有供给,有经营就有管理。
上海,东方的小巴黎,大众生意是外国人的,地产、新兴工业是中外交叉进行,而下九流的买卖……外国人可以做股东分钱,却是不会去管理,管这些行当的人就是青帮,而陈其美就是青帮的老大。这也是张仁奎转入“正行”后交接的。
可你再怎么老大,碰上了朝廷的高品阶的命官,那也是要规避的,辜汤生能够跟陈其美搭话,那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老先生果然慧眼识珠,我等都是立宪派的铁杆拥趸!”陈其美说道。
这话一出,皇甫淳赶紧用手里的手绢捂住嘴,好像是喝茶烫了嘴,实际上是忍俊不禁,这陈其美也太能自吹了,慧眼识珠?他算啥珠啊?
“大言不惭!”辜汤生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英语,随即用汉语说道,“你们在此是有要事相商吧,好吧,你们只管去商量好了,有不解之处,可以过来问我!”
辜汤生顾忌这里是上海,那个陈其美的名声他还是清楚的,作为一个喜欢逛窑子的人,他哪里会不知道青帮老大的名头?
“与我会面的是从天津来的农先生,我们正在策划一场挑战英国大力士奥彼音摆下的擂台,那个洋人口出狂言,说我们是东亚病夫!”陈其美说道。
“为何本地武林中人无人应战呢?”辜汤生问道,“难道两江无能士?”
“唉!说起来惭愧,我等南方人本身身材矮小,体能又极差,加上吸食大烟者众多,还真是找不到厉害的人去挑战,那个农先生向我们推荐津门大侠霍元甲,不日将来沪,挑战那个英国人奥彼音。”陈其美恭敬的回答道。
说话间,那边戴着瓜皮小帽的中年人也站起身走了过来,“在下农劲荪,十几年前在湖广总督衙门见过先生,家父乃是衙门里的一个小吏。”
“哈哈……你父亲是小吏?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三品以上的小吏?农公子,怎么?弃学经商了?我记得你也是去东洋留学过的,如何?在那边学到了什么?”辜汤生一眼就认出了农劲荪,说话也随便的很。
原来,农劲荪的父亲在湖北当官的时候,就是在张之洞手下,那个时候,刚刚平乱结束,农劲荪的授业恩师其实就是跑出来的太平军里的人士,所以,农劲荪是文武兼学的,后世拍电影霍元甲的时候,显示农劲荪是个文弱书生,其实不然,农劲荪也是武林中人,是深藏不漏的那种,而且与诸多武林好汉过从甚密。
“农公子,来,介绍一下,这个小友是皇甫通达,是我的忘年之交,学问上是很好的,原来谈论古文我比不过你,现在我比不过他,你们可以相互切磋一下!”
这辜汤生可真是个奇葩,居然要挑唆别人相斗,可是他忘了文无第一的规矩了,文人到一起,那是要谦让的,一般不会争斗。
“通达先生怕也是官场中人,这里也都是文雅之客,鄙人现在可谈不上是啥文人,不过是个开药铺的郎中尔,各位见谅!”农劲荪拱手作揖。
“在前辈面前不敢托大,我这官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佐官而已,比不得先生的大慈悲,正所谓大医医国,次之医人,想必先生均有之。”
“何以见得?”陈其美警觉的问道。
“武者设擂,医者救人,个中差异何在?想必农先生忧国忧民,结识武林同好,向上医国,即便不进,不还可医人嘛!”皇甫淳话里话外都是禅机。
其实,对于江南一带的革命党人,皇甫淳在京城的时候就心知肚明,曾经有革命党人游说师父詹眷诚,当时虽然对师父说了些该说不该说的,可事后,皇甫淳焉能不去做个了解?通过书信,通过去天津会见吴子玉等人,可以说,对南方的一些事情还是了解的。
从汉口乘船到安庆的时候,这船上就有不少人在议论时事,这已经与他去京城赶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短短的几年,洋务运动兴起,新学兴起,下面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禁忌了,不像原来,谁要是“妄议国政”,不被揭发就被锁拿,百姓噤若寒蝉。可现如今,但凡接触新学的人就敢张言明志,只要是在爱国的旗号下,说呗。
甲午战败后,但凡留洋的,几乎都加入了同盟会,复兴会等革命组织,眼前这个陈其美、农劲荪可都是从日本留洋回来的,他们能不是革命党吗?难!
“那个英国人奥彼音算不得什么英国大力士,就是马戏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