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先生的诗词字画还有治印可都是官场人喜爱的好东西啊!小子尚未亲眼目睹真迹,真是遗憾。不过小子在最后一次会试之前,曾经在一个地摊上发现了一副新兴海派画,署名昌硕,想必是老先生的手笔,那幅画让小子得了20两的收入,没有这个收入,小子当时就没饭钱了。”
“噢?你是读书人,还参加了会试?那定然是举人老爷了!”吴俊卿羡慕了,随即又问道,“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啊?少年得志哟!”
“在老先生面前哪里敢自称举人?不过是一次侥幸而已,眼下是回乡省亲的,趁机到上海来逛逛。”皇甫淳谦恭的说道,“既然老先生也是去书画善会的,小子沾个便宜,跟着老先生可否?就当我是个小厮好了。”
吴俊卿被皇甫淳恭维的乐了,他从皇甫淳的话里也听出来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个现任官,官位不一定高,可却是有实缺的。
“如果小友也有此好,你我不妨相互交流,做个忘年交也是好的。”
吴俊卿一生交友无数,他本身也喜欢结交,这也是他到了晚年名声鹊起的一个基础。自打辞去了那个县令后,他就死了去官场折腾的心,一门心思靠手艺吃饭了,如果没有众多的好友帮衬,他就是想“鬻艺”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有了这些朋友,事情就好办了,当时,两江地区官场变动频繁,能够实授官爵的人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而在两江一带混迹官场最紧要的一条就是要附庸风雅,尤其是那些正途出身的文人,候补多年好不容易上位了,第一件事不是去刮地皮,而是想法子结交当地的名仕和商贾。
自打明朝以来,两江地区就文风鼎盛,哪怕就是一个盐商,也会变着法子的去搞文雅的事情,那些江南园林也就是在这样的社会基础上逐步成熟的。
要想附庸风雅,就得加入这个诗会那个书会,到一起唱和,到一起联书。
读书人,打小练字,尤其是科考时要求公整小楷,所以,参加过科考的士大夫都有一笔不错的书法,就是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清末内阁里的正途文官,随便拉出来一个,那字写的都叫后世人仰慕。
所以,写字在当时并不算难,只要官位够了,自然有人给你抬轿子,画画也不难,当时流行画花鸟山水,甭管像不像,自己琢磨阵子也能画,实在不行,不是还能胡乱的画竹子嘛!竹子是最难画也是最好画的,初学者画竹,高手也画。
至于说作诗,那更是流于媚俗了,要不怎么会有打油诗出来?随便凑上几个字,押韵,寓典,同行还要吹捧你。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笑话谁,人太人高嘛。
最难的其实是治印,那可是一个工匠活计,手指头上没把子力气,你能治印?更别说当时最流行的治印字体用的可都是古篆体。
所以,吴俊卿最早出名的其实是他的治印,到后来,在两江一带为官的都以有一方吴俊卿给的私印为最牛气,五品一下的官员压根没可能去求,除非你在书画一道有能让吴俊卿看上的,能与吴俊卿相互交流。
后世研究的治印往往都是以抒发胸中情感的“闲章”,可在当年官场上,在文人相互交往中,最看重的却是互赠私章,题跋章和落款印章。
一般为官的,都有大印啊,正章啊啥的,那都是官方的,谁也不在意,在其位,用其章。而在进行朋友之间的交往时,就要用到私章了。比如,大家在某个诗会里吟诗作画,最后总要留个款吧?划拉两笔就行了吗?要盖上自己的私章,讲究的还要盖上自己的专用落款章。如果不是一个人作画,或者又其他人题跋,那也要在上面盖印的,而这个印就是每个人的门面。
有没有人自己雕刻呢?有,如果你雕的不入流,你怎么拿出来跟人家“争奇斗艳”?最好的法子就是请名家帮自己雕刻一个,自己送上昂贵的礼金。而吴俊卿从中年时代起,就是这治印界里的翘楚,等闲人是求不到的。
吴俊卿就那么牛气?人家给钱都不干?其实也不是,这就如同后世里明星出席各种宴会或者活动的时候,最忌讳“撞衫”的道理是一样的。
每一个官员的印章都要有特色,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其实很不容易,也就是说,给每个人雕刻一枚印章都要挖空心思的去创作,必须是独一无二的,这容易吗?所以,后世见到吴俊卿留下来的闲章很多,私章却是极少。
“小子才疏学浅,哪里敢与老先生同台论唱,还是以晚辈奉之。”
皇甫淳可不是那种世家子,也不是那种春风得意就张狂的人,他学的儒学教导他要谦卑,道家师父让他含蓄,四两拨千斤,西学师父更是让他脚踏实地谦虚本分,面对成名的吴俊卿,皇甫淳可是不敢乱攀关系的。
“无妨无妨,老夫向来喜欢交友,你我一起前去书画善会。”
吴俊卿这就算是答应了,实话说,就皇甫淳眼前这个打扮,就是到了,也未必就能随便进入书画善会的,看上去也就是个出来找生活的年轻人,不是商贾不是官员,你到了里面能干啥?好点的劝你去逛街,不好点的就直接赶你出门了。
有了吴俊卿走在前面,皇甫淳就很顺利的进了那幢三层小楼,一到了二楼,这走廊里两边挂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