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坐下,辜汤生就让活计送上一大杯酸梅汤,被井水冰镇过的大西瓜也要了一个,实话说,他坐车的这个点,火车上着实不凉快。
“那个可不是我关心的事情,我就是一个些微小吏,跑腿办差而已。”
“当今的朝局不乐观啊!我这次出去都是给自己去找饭辙的。”辜汤生说着话眨巴眨巴眼睛,“你还年轻,难道就不想想今后该走什么样的路吗?”
“还真没想,咱吧,就是个举人,也不是啥西学宗师,大不了回家耕读呗,在京城这五年多里,好歹也有了点小小的积蓄了,应该是够我买上20亩薄田了。”
皇甫淳还是那种面露憨厚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也算是谦恭得体。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在铁路衙门一干就是四年多,你的俸禄可是不少,我又不找你借钱,你何必不跟我实话实说?”辜汤生以一种洞察的口吻说道。
“我家里上有老父,下有弱弟,在京城也是居不易,难道我平日里就没有开销吗?四年下来我能攒多少钱?你帮我算算。不要用你在湖广总督衙门里的成例看我们,我们的总办大人可是西学宗师,丁是丁卯是卯,何况,上面的款子拨不下来,我都半年没那俸禄了,你不找我借,我可想找你借呢!”
皇甫这简直就是反唇相讥了,实际上,辜汤生在湖广总督衙门里当幕宾的时候,那可是不少捞银子的。
说道晚清的官场,不捞银子的没有,就看你捞的是不是合适,像张之洞这样的“清官”,不合适的银子是绝对不拿的,可他家要做寿,下面送来礼敬,不收是不可能的。同理,辜汤生在总督衙门当外事幕宾,帮人家干了活,不拿点分润也不可能,何况,一见面,辜汤生就说自己是去找饭辙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其实也没啥名堂,就是闲来无聊,写了本书,去天津找洋人帮我出版一下,弄得好,可以挣点稿费。”
“先生果然大才,出版后定然拜读。”皇甫淳赶紧起身郑重行礼。
“瞧瞧,你小子别跟这里装,其实你小子的才学也不赖,只是机缘未到。”
“您刚才说朝局什么来着?方便给小子透露一二否?”皇甫淳小声的说道。
“其实也没啥,就是老的老,小的小,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辜汤生说着就压低嗓子,将他了解到的事情大致说了说,“三兄弟一起上阵,加起来的年纪还没有庆王爷一个人的年纪大,现在,庆王爷甩手了,基本不理了,可那几个小王爷也太能闹腾了,张帅都无计可施,没了制衡,这后面的事情……你知道的。”
“我等小民,管不了那么大的事情,咱们喝酒。”皇甫淳得到了想知道的,也就不在多问,随后,两人又聊了会儿,天将擦黑,就分手了。
卢汉铁路通车后,整个华北和湖广都活跃起来,就皇甫卖大米就感觉出来了,他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得到,到了后期,皇甫都觉得再贩运稻米都无利可图了,这才停了下来。
说起来,詹眷诚这里是铁路衙门,可能管的也就是刚刚修好的这一段,想要玩得大一点,不给人家分润是不可能的,你给了人家分润,人家看在同行的面子上给你方便,没有分润,人家凭啥照顾你?
现在,从张家口到南口镇的班列每天两趟,沿途要停靠十几个车站,这局部小范围内的通车也让铁路衙门赚了不少,更不要说与瑞奇那边的交易。
天暖和了,一些羊仔子、牛仔子也能拉出来交易了,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距离太远,没到地方,羊羔牛犊的就得饿死和累死,可现在不同了,给一个车皮,赶进去,到了地方再赶出来,光是在直隶各县就能卖个好价钱。
回到了南口镇,交了差事,当天晚上,皇甫淳又坐上去张家口的“班列”,在靠近凌霄子的那个车站下了,然后步行去了道观,他要向老道辞行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回去成个家了,根据朝廷的邸报,全国大丧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回去娶媳妇了。”凌霄子得知皇甫的来意后,表示同意。
“师叔,有没有啥事需要我去南方帮你办的?”皇甫淳问道。
“去安庆纱帽山的东坡,随便找个地方替我烧点纸吧,我的亲人全在那里。”
“是,我记住了!”皇甫知道,老道的家人在洪匪闹乱的时候,都死在安庆。
“跟你那新学师父说清楚,没有准信就不要回来了。”凌霄子想了想又说。
入伏了,整个京张铁路都在收尾。詹眷诚本来还想把张家口的车站按照原来的设计搞完满,却是被徒弟皇甫淳给拦了下来,他说出了一番道理后让詹眷诚连呼侥幸,如果不是徒弟提醒,他怕是要犯一个大错了。
“咱们这次修铁路,虽然比最初的预算多了200万两,可比起其他的路线来说,咱们增补的费用比例是最少的,现在,尾款不来,咱们还把铁路修成了全活的,您说,那些言官和想找茬的人能放过您吗?”皇甫淳说道。
“可是咱们的账上不是还有钱吗?万一查到了,也是麻烦啊?”詹眷诚说。
“给您看的是咱们的真账,也是咱们的小账,衙门里的账目上早就没钱了,咱们做买卖的账目您知道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