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药铺后不算大,小小的院子,只有四间房,院子一角种着些青菜,孙琦领着沈灼兮进了西边的屋子。
孙老太躺在榻上,人事不省,榻边还跪着上回他见过的小伙子,在无声的抹眼泪。
“哥哥,先起来吧,这是我请来的郎中。”孙琦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哽咽道:“祖母会没事的。”
小伙子站起来呜呜啊啊,手脚并用的比划,大概是在担心孙老太的情况,孙琦看懂了,赶紧道:“等郎中看完再说。”
屋内光线很足,孙老太的床就挨着窗户边,沈灼兮边把脉,边观察着老太太的脸。
估计七十来岁,脸色和李忠形容的差不多,黑沉的厉害,左前额破了一块,周围青紫着,脸颊上却没血迹,顾忌是小伙子清理过。
没一会,沈灼兮就把出症结所在,收回手朝孙琦道:“你祖母的病是日积月累操劳来的,腑脏上出了问题,必须好好养着。”
“脑袋上撞出来的伤口,只需要撒点药粉,别沾水,问题不大。”
“嗯。”孙琦使劲点点头,眼泪又出来了:“只要祖母没事就好。”
“我先开药,你们家就是卖药的,不需要去外头买。”沈灼兮起身,环顾了一周,道:“有没有笔墨?”
“有的。”孙琦跑出去,不知从哪儿翻找了笔墨纸砚来,递给沈灼兮道:“很久没用了,我来给您研墨。”
沈灼兮等她研墨的间隙,问道:“你哥哥能听见吗?”
“能的,不过……”孙琦看了眼床边守着的小伙子,指了指脑袋,轻声道:“哥哥从父亲母亲不见后,这儿出了问题。”
“对所有的事情反映都很迟钝,而且,时不时就会呆滞,听不见别人说什么。”
难怪看着傻里傻气的,沈灼兮心中嘀咕,环顾了一周。
屋内除了干净,还有些空荡,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除了桌椅床榻,就是一张陈旧的衣柜,称得上寒酸。
“你祖母平日吃的是什么?”沈灼兮想到刚才的脉象,又道:“她身子虚的厉害。”
孙琦研墨的动作慢了些许,垂着头吸了吸鼻子:“窝窝头,青菜,自打父亲和母亲没了音讯,家里就断了来路,存银都在父亲手中拿着,也一并没了。”
“祖母带着我,又要照顾哥哥,用的都是典当家里东西换来的银子,如今已经没多少东西能当,祖母吃的很少,有时候晚上都不吃东西。”
“你祖母的病,一半就是饿来的。”沈灼兮惋惜的同时,又觉得很无奈:“都过到这份上了,还不同意卖掉铺面,也是固执。”
孙琦抬眼,小心翼翼道:“祖母不想卖铺子,是怕万一哪天父亲和母亲回来,会找不到地方,还说,这是孙家几辈人的心血,不能毁在她手上。”
沈灼兮也明白孙老太的良苦用心,看了眼瘦巴巴的孙琦,道:“我给你点银子,就当是借给你的,等以后你父亲母亲归来,再还给我可好?”
孙琦神色犹豫,咬着下嘴唇考虑了很久,才道:“多谢小姐好意,还是不用了,祖母说不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再说,父亲母亲,不一定能回来了……”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小声,声音颤抖着。
她什么都明白。
沈灼兮叹了一声,写好方子递给孙琦道:“你知道怎么抓药吗?”
“嗯。”孙琦点点头:“父亲教过我,后来祖母也教过。”
“去吧,两大碗水熬成一小碗。”沈灼兮叮嘱道:“一定要小火慢熬。”
孙琦打算去时,小伙子从榻边窜出,对孙琦比划了什么,一把抢过方子,就朝门外去了。
“哥哥说他去熬药,让我看着祖母。”孙琦给沈灼兮解释道:“哥哥担心我会烫到。”
“你哥哥对你很好。”沈灼兮侧头看着昏睡的孙老太,道:“你祖母吃了药会醒来,但吃不饱,过几日保不齐还会昏倒。”
“而且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就吃点窝头,半饿着肚子也不行。”
孙琦绞着手,不敢应声,良久才声如蚊蝇,道:“大不了,我去签卖身契,与人为奴。”
“你祖母定肯定舍不得。”沈灼兮本不是烂好人,但瞧着孙家这样,的确于心不忍,从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道:“这些你拿着,是我送你的。”
“不要。”孙琦背着手,眼睛看向银锭子,停留一瞬又飞快挪开眼:“不能欠别人的。”
“可你已经欠我了。”沈灼兮将银子放在桌上,道:“我出诊的费用,都比这锭银子昂贵,你拿什么还?”
孙琦嗫嚅着嘴,眼眶也红着,不过她没哭,带着倔强道:“小姐,家里没值钱的东西,我只能给您当丫鬟偿还。”
“你还小,端不了茶打不起水,能当什么丫鬟。”沈灼兮说那话的本意,是让孙琦收下银子:“拿着去买些米面肉,等你祖母好了再说。”
说着起身就走,孙琦拿着银子追了几步,最后停留在门口,像是下了决心,狠狠拽着银子。
沈灼兮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接回了太师府。
之后一连几日,她都没出去,除了去给老太君请安外,专心在院子里研制毒药解药。
余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