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伺候张慎之多年，从未见过沈灼兮，照理说她是不可能知道张慎之以往的病情。
难道是听别人说的？
道听途说再来充作医术高明，丫鬟对她的感觉瞬间拉低了很多，对她的热情也降下来，没详细解释，只道：“是。”
“从脉象看，你家公子的病并非娘胎里带出来的。”沈灼兮看出她的反应，也不恼，手按在张慎之腕子上，沉吟道。
“小几岁曾重病过，后来落下根儿断断续续不见好，久而久之，成了沉疴旧疾。”
这些事不是稀奇，稍微打听也能知道，丫鬟不以为然，道：“是，公子三四岁的时候，得了疥疮，差点没救活，拖了一两个月才逐渐好转。”
“不像疥疮。”沈灼兮收回手，将张慎之手臂上的衣裳往上拉了点，看着胳膊上的旧疤痕，道：“出了公子，府上是不是还有旁人得了这个病？”
丫鬟神色犹豫，明显不敢说实话。
沈灼兮笃定自己诊断没错，继续道：“从疤痕可以看出，张公子当时染上的是痘疹，痘疹传染极快，且极其容易死。”
“张公子侥幸留下一命，却因为病程长，喝的药多且杂，伤了五脏六腑，这才留下病根。”
说的半分不差！
丫鬟面上是掩不住的诧异，四下看了眼，确定门关好了，低声道：“这么多年过去，还能看出来吗？”
“一般郎中应该是看不出来，年长有经验的可不一定。”沈灼兮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见识过痘疹的大夫不多。”
“痘疹治愈的人数也少，不然先前诊断的郎中和太医，应该早就发现了。”
丫鬟这才相信沈灼兮的医术，讪讪道：“奴婢为刚才的轻慢对您道歉，您别放在心上，公子的旧病，还请姑小姐保密。”
十几年前的事，沈灼兮在神医谷闭门不出也知道整件事的始末。
当初敌国探子潜入盛都，不知怎么，将沾有痘疹的衣裳带进最大的青楼，而后痘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
起初盛都的官员还想隐瞒，直到回家探亲的宫女将痘疹带进皇宫内，事情才逐渐闹大。
盛都的太医和郎中全部束手无策，无奈之下派人去神医谷求药。
沈灼兮大致了解事情的经过，虽不喜欢盛都皇室和官员的做派，还是看在黎明百姓的份上，允许他们带进来的病人入谷。
她没日没夜的研究痘疹，接连三日，才研制出解药。
也是她的解药，解救了整个盛都的人，不然痘疹持续，还不知道多少人死于次。
沈灼兮收回心思，道：“那年痘疹蔓延一个月余，很多人都中招，就算被人知道也没什么，你们右相府怎么讳莫如深？”
丫鬟低下头绞着手帕，明显不敢说。
沈灼兮也没为难，道：“赶紧去准备热水和毛巾，还有针，我指出穴位，你用毛巾热敷，敷完后我直接行针。”
丫鬟赶紧去做，没一会就端来水和毛巾，但没找到针：“小姐，奴婢去问过，白鹤楼并无针线，外面医馆郎中手里有施针的银针。”
“但银针是私物，他们都不愿意出借，这一时半会，就在隔壁布行找到缝衣服的针。”
“就拿缝衣服的针来。”沈灼兮看了眼张公子的状态，道：“你留下，叫旁人去找借，张公子这边需要赶紧救治。”
丫鬟按照沈灼兮的指引以毛巾将穴位热敷后，小厮也找来了针线包。
沈灼兮用燃起的蜡烛漂过，擦干净后直接开始施针。
绣花针毕竟不是专门的银针，针粗且短，不能入体太深，也不便停留，要不是张慎之的病情紧急，需要尽快处理，她也不会用这法子。
也正因为绣花针的特殊，她行针的手法很快，丫鬟就在旁边站着，还没看清，她手上的绣花针已经入穴，紧跟着便是下一个。
最后竟然穴位连着穴位，开始行穴！
丫鬟不懂医术，更从未见过这种手法，只觉得很厉害。
不由赞道：“小姐这医术，简直比高郎中不知道高明多少，会行针的郎中很少，奴婢还是头一次见识能以绣花针施针的。”
“你没见过的多着呢。”绘枝满脸骄傲，道：“咱们小姐会的多，也算你们公子有福，遇到我们家小姐，你看，直到现在，太医也没请来。”
“是。”丫鬟没有反驳，连连点头，道：“刚才奴婢等人都觉得小姐年轻，医术肯定也不太好，谁知道竟是真人不露相。”
“等咱们公子大好，奴婢一定告诉公子，将来亲自登门拜谢。”
丫鬟的眼睛哭过，目前还肿着，眉眼间已经带了些许笑意。
沈灼兮看了她一眼，道：“现在高兴还太早，我能将张公子从鬼门关拉回来，往后需要调养很久，几年甚至上十年。”
“调理的法子很磨人，还有难捱的时候。”
丫鬟看向榻上的张公子，随即肯定道：“不管如何，只要公子的命还在，奴婢就愿意当牛做马伺候公子。”
“你倒是忠心。”沈灼兮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动作：“去准备干净衣裳去吧，公子一会就要醒了。”
“哎。”丫鬟赶紧应下，出门去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