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城门放下,一骑人马冲了出来。
陈元白形势疯癫,催动着胯下的马,无数的思绪在脑中冲突来回,令他头痛欲裂。
他忆起昔时被其他皇子凌辱之时,太子哥哥的庇护,马背起伏,脑中画面被割裂,映出当自己告诉太子哥哥杨扶身死,他意识到身边最后一个亲近的人也终于选择离他而去时,他那张惨白的脸上失望至极的眼神……
终于,陈元白大吼一声,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选择做这样一条路的后果,荆棘丛生,痛彻心扉……
他视线里的那支队伍去得迅即,像是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在了这天地间,又像控制不住的飞鸟,最终去了自由的地方。
人马撤去,飞尘蔽天。
陈元白躺在泥地里,任尘土渐渐遮蔽了身影,大睁的眼瞳里溢出一些滚烫的东西,划过他的面颊,他似乎被指尖这灼热的液体烫到了,抬手抹了抹,然后愣怔在那里。
合喜追了上来,被陈元白脸上的哀伤怔住,小心翼翼地刚要说什么,陈元白望着远处的尘埃,静默良久,突然一字一句,极其冷漠地问道:“太后怎么说的?”
合喜趋前一步:“太后说,让礼部,准备加冕大典……”
……
春去秋来,已是三年过去。
原本淤泥堆积的朔州暗河已变成一大片肥沃的耕地,不仅满足了镇西铁骑的军粮供应,还有余粮用来安抚流民,这三年时间里,涌入边陲的大誉子民愈来愈多了。
暗河因为河流修整改道,河中间的一处地面形成了一个小岛,岛中间建了一座小院子。
此时正敞着门窗,从河面上吹过的风流转于屋内,荡涤了连日来春雨的沉闷。
沈南玉倚在软榻上,背后靠着一张软茸的兽皮,她皱着眉头喝着一碗苦药,喝到一半时,正要悄悄地往脚边的盆里倒掉一些,冷不丁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扶稳了倾斜的药碗。
“做什么,又想偷倒掉?”
晏裴野身上的披风尚未解掉,脚上还沾着风仆尘尘的泥泞。
沈南玉张嘴抱怨:“实在是太苦了。”
晏裴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是晶莹透亮的蜜枣,沈南玉眼睛亮了亮,晏裴野却侧开身子,朝药碗驽了驽嘴,沈南玉只好端起碗,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
晏裴野这才拈起一粒蜜枣塞进她的嘴里。
沈南玉含着蜜枣,两腮鼓起,活像个吞食的小兽,她含糊说道:“我自己就能看病,我这身子都好了。”
“医者不能自医,你之前为了遮掩体形,喝了那么久的药,早伤了根本。“晏裴野道”而且这些药都是滋身补体的,就是常年喝也没关系。”
沈南玉道:“这些金贵药材,都糟蹋在我身上,多可惜……”
晏裴野揉了揉她蹙起的眉心:“将士们愿意看到他们的军师快点好起来,若没有你的筹谋,朔州岂能成为安民定邦所在?你就放宽心,只管养着,再说……“
晏裴野突然凑近了身子,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沈南玉顿时羞红了脸:“怀不上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原来你是怪我没有尽责呀……”晏裴野放了碗,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移到了床榻之上,“那我……”
“别。”沈南玉连忙摁住了他作恶的手,眼神朝窗外望去:“北安马上要过来了。”
门外果然传来些许动静,是沈北安的声音:“阿瑟哥哥,今天我钓的鱼比你的多。”
“但没我的大……”
阿瑟爽朗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晏裴野抚了抚额:“今天怎么这么快就钓完了……,我应该再给阿瑟差使点别的事。”
沈南玉促狭地笑了:“正好坏你的事……,如今正是渔猎时节,鱼当然容易上钩。“
晏裴野叹息道:”真是想不到,朔州人原本不吃鱼的,想不到你从江南一带引过来了一些鱼苗后,又开了几家酒楼试了些新菜,现在这渔猎倒成了咱们朔州的一个盛况了……你这样,就更累了。”
沈南玉笑道:“不累,看着心里高兴,爹也夸我呢,说我不比娘差……”
晏裴野苦笑道:“这招还真是好使啊,哄完我,又哄你,哄得我们两人累得团团转,聚少离多,抱不上孙儿都是他的错……”
沈南玉狡黠地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拿过晏裴野的手,放在自己腹部:“你说是做些男孩衣衫好,还是女孩衣衫好?”
晏裴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迭声的数落道:“什么衣衫,给谁做衣衫,你身体还没有养好,操这些心干什么?是不是又是阿瑟撺掇的,我好好的一个军师岂是用来给他做衣衫的……”
沈南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晏裴野愣住。
少顷,他突然醒悟过来,猛地一下站起,又像怕惊到沈南玉似的,忙不迭地坐下打量着她的腹部,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沈南玉捧着他的脑袋,重重地点了下头:“没错。”
“啊……“
晏裴野忍不住嚎叫了一声,引得窗外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沈北安和阿瑟猛地扑了进来:“怎么啦?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