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裴野愣怔在那里,深邃的瞳仁死死地盯着榻上的人,不敢置信,也不愿轻易挪开目光。
像裹藏在破絮中的瑰玉露出了真容,瓷白细腻之上是缚得紧紧的白色束带,夜光葳蕤中,像圣洁的白雪绵延开去,乌黑的发散落在白的两旁,是如此得璀璨夺目……
晏裴野的心脏在激烈的跳动,如响鼓重锤。
寻北……
居然是……
晏裴野脚一软,很没出息的从凳上掉下来。
他像喝醉了酒似的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水魅蛊惑了,竟分不清真假。
然后一瞬间又慌不迭的用被子将沈南玉的身子严严实实的盖严实,像是怕宝藏被人偷走,又抑或是不亦而飞。
他撑在沈南玉身侧的手背青筋暴露,惊怒交加……
居然会是个女子!居然一直瞒着我!怎么会是个女子?又怎么能一直瞒着我?
你知不知道,在我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子时也曾怕愧对逝去的母亲,还有殷殷期待的父王,你怎么能无动于衷?
他猛地伸出手去,似乎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能发泄自己被愚弄得怒火,却又硬生生地停在离沈南玉鼻尖一寸的地方。
床榻上的人,此时半昏半睡中,鼻翼微微翕动,瘦削的肩颊更甚往前……
晏裴野颓然地放下手臂,认输一般地坐在床榻上,感受着被褥中她的那一点温热。
他盯着她,细细地看那眉眼,心里有万语千言——看来你离开王府的这段时间,也很是心力交瘁。
你为何走得这般决绝?以你的聪明劲,从文森或是其他人,都能得到我的消息,我入了柳州守备军,从小卒做起,可我打出的名声,你一定能有所耳闻并能猜到是我,可你为何仍避而不见?
床榻上的人静静地躺着。
就像点了一株安神香一样,晏裴野在见到虎仔被吃,见到流民困苦,见到天下不公时所涌起的所以难堪怀疑的情绪,在这一块像是得到了安抚。
命运总算没太薄待他,还是馈赠了一颗最甜美的果实给他。
可是下一瞬间,又有一种止不住的怀疑与嫉妒,将这点平静掀到了一边。
晏裴野一想到陈元白白天黑夜那殷殷相待的样子,就胸室鼓噪着,久久不能平静。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摇醒这个狠心的人,问问她把自己的真心置于何地……
在自己将自己的真心捧在你面前时,你怎么胆敢欺瞒于我?又怎么那么快就依附上了一个皇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难道我感受到的温情真的只是假象?
寻北将身份瞒得死死的,难道真的如那些人所言,她真的只是利用自己,所以才能解释得通,她一走了之,毫无留恋?
夜色中,他自问自答,诘责又开脱,虽有百般疑问,却又不忍打扰床榻之上人的安眠,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再也不愿松开。
天南地北,就像我曾经说过的,不管你姓什么,来自哪里,是男是女,那又如何,我无比的确定,你是属于我的,哪怕你骗我利用我,也休想叫我再放手。
……
当阿瑟躬身走进帐篷时,便见了这样的一幕。
晏裴野的头枕在手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寻北的手。
晏裴野眼睑紧阖着,最近一直愁绪满面的眉眼间终于见到了一丝松快平和。
而床榻上的那人,被薄薄的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额头上正摊着一条湿毛巾,乌沉沉的下眼睑显露着疲惫。
“公子……”
阿瑟刚轻唤了一声,晏裴野便醒转了过来,伸指在唇间“嘘”了一声。
两人低头走到帐篷外面。
月色照在林中空旷处,清伶伶的,仿若置身于野史杂谈中的缥缈神仙之境。
今夜是阿瑟值夜,要防备土匪们偷袭。所以他的行军帐篷放置得稍微隐蔽点的地方,从这可以看到远处守备军们四散走动的样子。
“想不到寻北居然跑到了杞王那,可真是害得公子好找……”
晏裴野走到树下,伸手闷闷地撑在树干上。
阿瑟小心说道:“也许寻北有什么难言之隐,公子等这小子醒了再问他就是。”
“那小子是个女的……”
晏裴野讥诮而又自嘲的一句,却叫阿瑟的嘴张大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怎么可能?!”
阿瑟手忙脚乱地指指自己,又指指帐篷。
晏裴野懂他的意思,便说道:“验过了,是真的。”
“啊,是真的,这小子……啊不,这女子,胆子可真大啊,她有没有将我当朋友啊,亏我往日还跟她勾肩搭背的,她装得可真像啊……难怪以前叫她一起去冲凉,她总避着我们……”
阿瑟正义愤填膺的说着,突然住了嘴,随即脸上显出莫名的神色来。
公子刚刚说验过了……
如何验的?
他脑子里已经自行脑补出公子如何将人宽衣解带验明正身的情景,再看晏裴野时,眼睛里的神色,就好像看一个乘人之危的伪君子似的。
这看都看过了,公子寻她寻得紧,刚刚是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
可惜刚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