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后,夜已很深,晏裴野径直回了临水坞。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已经睡下了,只有东屋还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上面倒映着一个浅浅的人影。
晏裴野会心一笑,上前敲了敲门,人却闪到了窗户处。
等沈南玉开门后没看到人,再转回头时,便见晏裴野跟个大爷似的,交叉着两条长腿倚在桌子边,正饶有兴致地拿起一本放在桌上的书。
他粗粗翻了一页问道:“这是什么?”
封面上明明写着《县志》二字,他却仍然问了这么一句废话。
灯烛下,闭门走近的沈南玉,整个人像是上了一层极好的釉光,连屋子里似乎都飘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望着晏裴野突然略显局促的样子,沈南玉抿唇笑了一下,低头过去拿开书,说道:“是朔州的县志。”
晏裴野嗔怪道:“看这个做什么?大半夜的废眼睛。”
沈南玉拿起桌上被遮住的宣纸,那上面简单的画了条河,旁边做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她指给他看:“那日在暗河边,我看那些淤泥有深有浅,其实倒可以加以利用……”
晏裴野倚坐在桌子上,长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耳朵里听着沈南玉细细分析着,说这块地方可以教流民耕种,还可以挖通水渠……
听着听着,晏裴野却心猿意马起来,他的眼眸不由自主地落在沈南玉秀挺的侧颜上。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捻起一根散落在沈南玉额前的乱发,将其摒至她的耳后,动作温柔得简直不像话:
“刚刚消停一会儿,你又瞎琢磨什么啊,别累着了,你看你,比我初见你时还要清减……”
沈南玉脸一红,偏过头去,故作愠怒:“胡说,王府里吃得饱睡得暖,我已经胖了不少了……”
晏裴野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向自己,仔细端详着她,然后默默地圈住她,头轻轻地抵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还是觉得瘦……你以前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听到这话,沈南玉猛地顿了一下,停止了挣扎的动作。
这样的怀抱,这样的话语,在这样寒意凛冽的夜晚,还真的是让人挺暖和的。
“……不过不要紧,以后我会罩着你,让你再也不会担惊受怕,什么风雨都让我挡在身后……”
沈南玉轻摇了摇头,说道:“二公子,我……”
一看她的表情,晏裴野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忙轻咳一声,岔开她末完的话,说道:
“其实你说的这个倒也挺有意思的,姑且叫个河道整修吧,等我从阳谷关回来,我会跟父王请命,让我和你一起去修河堤。”
“到那时,这朔州说不定也会成为大誉最繁华的城市,到时四方商贾,齐会于此,游子过客,往来如梭;最重要的是镇西铁骑可以得到充足的军备来源……”
沈南玉听到他说要去阳谷关,不由得有些担心:“是蛮狄人进犯了吗?”
晏裴野抬手摸了摸她乌黑的发鬓:“别担心,我会速去速回的,问玉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我回来,你打算怎么向问玉介绍我?”
沈南玉脸一红:“二公子总是说这种话,叫人……”
晏裴野哈哈一笑,捏了捏她的脸庞,那种柔滑让他流连忘返。
正在这时,外面的邦子声敲过了三声,晏裴野只得依依不舍地说道:“夜深了,我得走了,明日寅时我就得随队出发……本来想把你带上的,可我猜你一定更想先见到问玉吧。”
沈南玉怔怔地望着他,一颗心刹时间软化成一团。
晏裴野笑笑:“最喜欢看你这副样子,你应该好好照照镜子,下次再敢推三阻四,我可不依了,走了。”
眼见着他步伐轻快地朝外远去,就要消失在视线里。
沈南玉忙从脖子上取下一个荷包,追了上去。
她将荷包递给他:“二公子,这是一个药材包,里面备了好些金创、续命之类的奇药,此去阳谷关,公子千万要保重,我……要保重,我……等着公子平安回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晏裴野的手已经捉住了她的双臂,将她重重怼在了墙上。
他的动作很是粗鲁,还没等沈南玉反应过来,他的嘴唇便贴了上来。
沈南玉瞪大了双眸。
那黑亮的瞳仁里倒映着晏裴野轻微颤动的睫毛。
璀璨星河好像都在这一刻静止。
沈南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自然而被动的接受了这一切。
再抬头时,两人的脸上都是红扑扑的。
晏裴野平复了半天的心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才十分不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等着我!”
……
雲光坞内,送食盒进来的小丫头趁人不备,将一封书信置于门槛内。
天将启幕时分,凝晖堂内的所有的下人都已被摒退,只余下陆夫人与宋嬷嬷紧张地聆听着临水坞的动静。
直到一队兵甲的声音逐渐远离,陆夫人才松了一口气。
宋嬷嬷喜道:姑娘,人已经出发了,您可以放心了。
陆氏迟疑地问道:“好像没听着王爷下令对雲光坞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