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寻北娴熟下箸的样子,晏裴野蓦然有种感觉,这个人对这道刚传入朔州的名菜却很熟悉的样子,精准的下箸,挑拣出的部位,显而易见是这条鱼身上最可口的地方。
此间包厢略有些阴暗,而外面天光甚好,雅间挂着的白幔随风飘动。
沈南玉正背对着窗户坐着,窗户微微侧开了一条掌宽的缝,缝中可见外面停歇了好几日的雪又瑟瑟下了起来。
雪景上的白色映衬进屋内,形成了一道明暗交接线。
沈南玉的侧影在光线交替里印成一道单薄的剪影,脖颈则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形。
晏裴野的目光顺着那弧形延伸下去。
沈南玉浑然末觉自己已经成了他人眼中的鱼和肉。
她没想到这道一年前自己在长安沈府与蜀地来的厨娘一起所创的菜会在偏远的朔州打响名号。
曾几何时,坐在她对面的还是自己的爹娘,笑着说她一整天竟研究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说若吃了拉肚子得找她算帐。
沈南玉嘴里有些发狠的嚼着饭食,有那么一瞬间,晏裴野被她眼里无意识地流露出的悲怆所震动,等他再回过神来时,那点子忧伤又没了,抬起头来的沈南玉,一张嘴让辣汤染得有些嫣红,正愣愣地看着一箸没动的自己。
见沈南玉突然望过来,晏裴野瞬间下意识的眼神飘开,瞬间又意识到,自己怕什么?
他又盯了回去,脸上还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看着那张嫣红的唇。
晏裴野的喉头滑动了一下。
沈南玉看着他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
这人缘何用一副猫见鱼食似的盯着自己。
她把鱼盆向前推了推:“公子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吃鱼吗?”
朔州等地因为缺少水源,所以鱼一类的饮食并没有兴盛起来,这家酒馆独树一帜,从长安城中引入这道饮食,还是借着长安城贵人所创的噱头传播开来的。
晏裴野干咳了一下,说道:“你吃,看着你吃我就饱了。”
“……”
看着他的表情,在确定不是在讥讽自己的时候,沈南玉一笑:“公子打算怎么说动王爷同意这事?”
晏裴野手里的酒杯轻轻一放:
“只怕会很难。”
沈南玉微微一笑:“渭州的李贺大人与王爷是生死之交,我觉得也许可以求求他。”
晏裴野皱起眉头:“李贺?他是我父王留在渭州统领镇西铁骑守备军的,对我父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违逆我父王?”
“不是违逆。”
沈南玉道:“公子应该知道,朔州空降的王蠡与李贺大人之间可并不是相安无事。”
晏裴野点了点头,父王每次收李贺的来信,总会头疼,李贺为人忠厚老实,哪会是王蠡的对手,尤其王蠡明明不懂军政,但每次都要搅得李贺大人做不成任何事,但父王也只能数次抚慰李大人,要他坚守渭州,朝廷将镇西铁骑一分为二,但事实上,有李贺大人掌管着渭州,镇西铁骑仍只听令于父王。
此时的平稳至关重要,只要父王熬过这短则一年,多则三年的踞守期,镇西铁骑仍可合二为一。
沈南玉说道:“若我们跟李大人说,我们有办法可以让这王蠡以后听命于他,会怎么样?”
晏裴野:“你待如何?”
沈南玉胸有成竹:“只要王蠡成了我们制酒贩酒环节中的一环,便给李贺大人留下了把柄,来日只要李贺大人参他一本,说他私自去结交踞守将领,王蠡大人必然不敢再跟李大人对着干。”
晏裴野道:“可是如此我父王也会受到影响。”
沈南玉说道:“我们并不是真要将王蠡大人怎么样,如今只不过是要借用他的身份,同时又希望他听命于王爷,我想王爷也一定乐见其成吧。如此一来,既开拓了粮饷渠道,又能手握王蠡短处,倒的确是一石二鸟。”
晏裴野点点头:“所以,你认为我们可以利用一下小厦子这个身份,毕竟我们若贸然去接触王蠡大人,他一定有所警觉,不过这小厦子就不一样了,他是富喜的人,王蠡大人想到的一定是宫中的意见,不会多加防备。”
沈南玉说道:“正是。”
晏裴野道:“可与踞边守将私下交通,对我父王也有影响。”
沈南玉却摇了摇头:“镇西王多年来踞守边陲,我认为想与王爷结交的人应该从没少过。朝廷中人怎会不知。这个事的关键是谁主动。”
晏裴野点了点头:“如此一来,让小厦子出面,将王府撇清很重要。”
二人吃完出来时,天已微黯。
沈南玉正低着头跟着晏裴野下楼,忽然听到一个粗鄙嗓子说道:“哎,侍卫小哥,可碰见你了……”
沈南玉猛地抬头,楼梯下方赫然站着的是罪人所的狱臣,他一手撩着袍角,似乎正准备上楼,眼里视线从沈南玉身上一撇而过,立即望向晏二。
“晏二公子,上回您差这侍卫小哥去往罪人所查探的罪人,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有信了,怎么样,咱们里间详谈……”
沈南玉盯着晏裴野一时静默的身影瞳孔微缩。
被当场戳破自己假借着王府二公子的名义暗中行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