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玉再次回到义庄时,费度似乎并不意外。
昨日宋嬷嬷亲自来交代服侍世子要注意的事项时,费度还打着哈哈说过,好好干,不要三天不到就倒担归家。
此时他喝着酒,斜睨了一眼说道:“我原本想着你能坚持个三天的,没想到才一天不到就回来了,晏世子应该没有那么不好服侍吧?”
沈南玉说道:“世子为人温和,又没有架子,在世家公子中,算十分好相处的。”
费度又道:“那就是这个晏二太难缠了?我早就说过,你选世子不如选晏二。”
沈南玉笑而不语。
费度递过茶碗:“怎么样,说说看,你这么折腾,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沈南玉接过缺了口的茶碗,饮了一口,有些走神。
她今日跪了半天,在镇西王的迫人威势下又紧张了半天,却也得来全不费功夫地探听了兵败时的情景。
冷不防被费度一指头弹过来,敲回心神:“问你话呢?今日怎么样?”
沈南玉抬眸,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也觉得兵败意外?”
费度说道:“当然意外,镇西铁骑原本只是一只戍边小队,是镇西王亲手建立,这边陲各州,历朝历代失而复返,争夺之战从末终止。但自从有了晏守城,已保了三十余载平安。这一败,能不意外?”
沈南玉说道:“不单指这个,镇西王会不会也在查兵败的真正原因?”
“噢,你的意思是晏守城也觉得兵败不是辎重的原因?”
沈南玉点点头:“我今日听到了那日蛮狄攻入渭州时的场景,觉得……”
费度急道:“你意思是晏守城让你这样一个小奴隶旁听这些机密要事?”
沈南玉点点头:“我先时也觉得不妥,但一想,难道是因为我太人微言轻了,或者是镇西王觉得就算我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他也不怕?”
费度笑了一下,看不出笑里是个什么意思:“实话说,这么多年来,长安城里的诸位权贵们明里暗里往这铁骑中不知塞了多少次的暗探,至如今,你倒是唯一一个不是嫡系,却进了晏守城书房的人……”
他上下打量了沈南玉一眼,沉吟道:“难不成……”
见沈南玉满眼疑惑,他又掐了自己的话头,顾左右而言他:“总之是好事。那这晏家二位公子的事,你又是怎么想的?”
沈南玉知道他若不想说的话只怕绕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吐露一言,她也打不过他,没法强迫,便转过话头道:“正如你上次问我的,晏二这个人你又是怎么看的?”
费度毫不吝啬地夸奖:“聪明、胆大,对我老头子还好……”
沈南玉想起进义主首日的那一笼子馒头和酒,还有后来的鹿肉,不由嗤笑:“这么一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费度摇摇头:“我一再劝你选晏二,你为何一定要选世子呢,我不喜欢这种人,身娇体弱,满口的仁义道德,那只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风浪……”
沈南玉笑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晏二凡事皆有自己的主张,这样的人,若掌控不好便成负累,你觉得他那么容易能被人驱使?”
费度从头打量沈南玉。
她看上去那么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自幼长在钟鼎之家,过着优渥的上等生活,满眼皆是阳春白雪。
人在至悲至痛之下的确是能快速成长,金尊玉贵的沈家长女像从尸山血海中重新黏合了遭过重创的肉和灵,变成了一个城府极深的人,长出了独属于她自己的纵横谋略。
这样的人,已知这世上再无人护她于羽翼之下,所以只好自己淬刀沐箭,要去向这肮脏世道拿回属于她的公平。
这样的一个成长,让他心惊,也有嗟叹和惋惜。
沈南玉浑然不觉费度心里的感慨,说道:
“前方虎踞龙盘,我这样一个身份,越是接近真相,只怕面对的危险便愈多,我需要一把剑,一把所向披靡的剑,晏裴野这种人,野惯了,我若一味地乖顺服帖,他便生了轻贱之心,只会拿我当个新鲜玩意儿,处得久了,便也可有可无,我要加重自己在他心中的筹码,只有这样,来日这无权无势的小奴隶若有求于他,他才会好好思量一下自己曾经的付出,才肯舍下身段……”
费度恶劣地一笑:“原来如此,让他越是好不容易得到手的东西,越是舍不得,放不下,世间男子心性皆莫过如此……”
他手中的酒壶一顿,在桌子上轻嗑出声:“我果然没看错你。”
……
第二日一大早,晏裴野便走进义庄,随行的阿瑟拎了好些酒肉过来,一进来,便满院子找柴火灶。
费度让他别找了,说那东西早塌了,他就在地上随意码了几块青砖,点了些炭火,用铁钳绑了肉架在火上烤,酒也温着,一边笑着向晏裴野讨要匕首割肉,一边说:“这样吃最省事,肉又鲜又热乎,盛在盘子里还得洗,麻烦……”
晏裴野哈哈一笑,也不计较,端起粗鄙茶碗与费度碰杯。
“有什么主意别藏着掖着,说来听听。”
晏裴野望向正专心翻着肉的沈南玉。
沈南玉也不抬头,只淡淡道:“昨日世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