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北中学府的中央主峰上,仍有几间弟子房摇晃着昏暗灯火,需要将不少心力耗费在部族上的青雨棠是一个,习惯了晚睡早起秉烛夜读的南山君是一个,时常修炼起来就会通宵达旦的姜北是一个,再一个,便是钟婉游。
本是陈设简陋略显空旷的弟子房中,左右两边,各自层层叠叠堆着一些竹制卷轴,林林总总全部加起来,能有几百宗,囊括了北中学府一小半的弟子学员。除去一些相对而言不值一提的人物,诸多圣地世家以及妖城出身的麟子麟女也在其中,且不说旁人,就只这些来历甚大的,几乎每一个人都要数宗乃至十数宗卷轴,用来记录他们已经查探清楚的生平经历。
对于此事,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除去部分隐秘之外,卷轴之中记录之事,其实绝大多数都是一些有迹可循的细碎,虽然不是广为人知,却也或多或少都有一段时间会被旁人津津乐道,只是时至今日,已经很少还有几人记得这些,所以真要说起来,神隐塔的这些谍报探子确实厉害,但归根究底,也只是按照钟婉游的吩咐打探消息,然后汇总起来,再按时间先后整理排序,制成卷轴。
而神隐塔这些谍报探子需要做的事,最多也就到此为止。
钟婉游还在一宗一宗翻阅卷轴,秉烛夜读。
昏暗灯火轻轻摇曳晃动,映出钟婉游略显疲惫的脸颊。桌上除了手边的卷轴与面前的烛火之外,双手两边,另有不少卷轴层层堆积,右手边是还未读过的典籍,统共四堆,一大三小,最大的那堆全部都与姜家后出子弟姜星宇有关,另外三小堆,则分别对应疑似龙虎山出身的詹博洋,身为某位野修弟子的马平,以及偶有机缘的大山少年吴麟子。
已被钟婉游列入怀疑名单中的,又多一人。
有关姜星宇的这堆卷轴,钟婉游已经来来回回看过不止一次,左手边,就有两宗大抵手臂粗细的卷轴搁在一旁,同样是与姜星宇有关,前不久才刚刚重新翻阅一遍,其中记载,事无巨细,全部都是姜星宇年少之时的经历,大事小事,但凡能够通过各种手段打听到的,都被记在卷轴之中,包括钟婉游手里这宗,以及右手边堆在上面的几宗卷轴,都是如此。只是有些事的记载极为详细,有些事却是含糊不清,有些事则版本众多,也有些事开端标红,意作还未查明是真是假。
灯昏月暗,万籁俱寂,唯有偶尔翻动卷轴的声响依稀传来。
夜色中,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这座弟子房,是位中央主峰上籍籍无名的炼体武夫,同时也是钟婉游身边最为锲而不舍的几位追求者之一,猫着腰,踮着脚,从弟子房的侧面绕过,来到窗下,又是一番左顾右盼之后,这才微微抬头,透过并未完全关严的窗扇缝隙看向屋内,恰好见到钟婉游正在手里那宗卷轴上认真批注。
男子扯了扯嘴角,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纸符箓,其上字迹符画,如血殷红,被他拿在手里双掌轻轻一合,就无声无息化作齑粉,在其手心堆成黑红斑驳的一堆。
尽管如此一来,符箓的效用就会大打折扣,形同慢毒,需要一点一滴循序渐进,可对外宣称名叫苏季子的詹博洋,却已别无选择。
毕竟余日无多。
再有不到两旬时间,就是学府当中某些人的北上之日,而这私下里被人称作游龙的钟氏麟女,时至今日,也才不过十二桥境的修为,距离补天阁的第一道入阁门槛,尚且有着极为不短的一段距离。也正因此,这位钟氏麟女自然没有北上的必要,更不会寄希望于由此北上的这段路程能够再做突破,堪堪达到补天阁的第一道入阁门槛。如此一来,无论钟婉游作何选择,是留在北中学府附近的那座神隐塔,亲自主持招徕之事,还是就此返回钟氏妖城主掌大局,至少对于詹博洋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非这般,又何必取此下策?
男子神情活灵活现,面露无奈之色,旋即托起那张符箓粉碎之后留下的齑粉,递到窗边,鼓起嘴巴轻轻一吹,这些黑红斑驳的齑粉,就立刻顺着窗扇缝隙飘入屋中。
一道道细如蚕丝的血红灵纹,从中剥离出来,进入弟子房后,便在不大的空间当中悄然游弋。
有些灵纹,游不片刻便无声消散,重新归于天地之间。
有些灵纹,则不声不响来到桌案前的钟婉游身边,一触即散。
男子躲在窗外,眯眼观察,尽管看得不是特别真切,却也大概能够判断出来,约莫能有六七道血红灵纹已经进入这位钟氏麟女的体内,虽然相对符箓本身那些血红灵纹的数量而言,不过冰山一角、九牛一毛,可这种手段本就是场潜移默化的水磨工夫,急不得。
男子眼神当中露出些许满意之色。
随后悄无声息转身返回。
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出太远,就有一座极为高大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男子愕然抬头。
钟乞游双臂环胸,低头俯瞰此人,冲他咧嘴一笑,果断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男子脖颈,将他脑袋狠狠按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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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然一声,碎石乱溅,长条白石铺筑的地面立刻陷出一个方圆丈许的深坑,男子整个人都被钟乞游按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