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纷飞,梅颤枝头,倍觉春寒料峭。
临山城,短短三日之内,就已人去城空。
那位被秦九州开玩笑一般奉为圣贤君子的读书人,身躯支离破碎,满布龟裂,缓步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山雨欲来风满楼,阵阵寒风吹袭面孔,吹来乌云密布与细雨连绵,也使这座北方大城忽然多出了一些烟雨江南的温柔。
其实临山城也不算真的已经彻底空掉,毕竟城中依然有着许多圣人坐镇各家产业之中,再者便是北中学府那些学院弟子家中长辈,已经悉数赶来,有些人仗着自己修为不弱,不想错失良机,便暂且留在临山城中,等待之后的风雨来袭,就亲自出手庇护自家晚辈远观圣人之战,借他山之石以攻玉。
也有些人不愿多蹚这趟浑水,带了自家晚辈早早离去,等待风雨落定,倘若那座北中学府并未遭受牵连,还能继续屹立不倒,才会重新回到这里,继续之后的学业,以便日后可以与人一争补天阁的入阁之机。
但要比之往常,实在是少了太多烟火气。
柏石并未撑伞,任凭雨淋,最终来到了那座尉迟夫人一剑三千里留下的深邃沟壑。
其中剑气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散去,富水河上游河水还在汹涌灌入其中,哗哗作响,形成了一个直通地户的飞瀑。河水飞溅,一片雪白,却也不知最终又会去往哪里,这条深及万丈的沟壑,又要多久才能被这河水填满。
立于深渊之侧,脚下便是龟裂满布。
三四颗碎石忽然不堪重负,哗啦一声,随着那条雪白瀑布一起落向深渊之中。
这位出身柏氏妖城的圣贤君子,面对这座三千里深渊出神良久,忽而低头看向自己的那只手掌。龟裂痕迹,由内而外,但这些龟裂也并不仅仅只是烙印在骨血筋肉上,甚至就连气府命桥都随之惨遭牵连。毕竟是以通天手段强行逆转了一部分的岁月长河,尽管落在那座宽阔无边的长河之中,就只是堪堪逆流了其中细如发丝的一小部分,却也依然惨遭天道反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还是该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明明已经被人强行夺走了绝大部分的底蕴,导致根基坍塌,大楼将倾,可如今再要逆天行事,代价虽然要比以往轻了许多,却也依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承受。
柏石苦笑摇头,转过身去,走向深渊尽头。
富水河还在的那段河道,河水安谧流淌。
柏石在河边蹲下,以水面作镜,瞧了瞧自己如今这幅凄惨模样。发丝湿溻溻地贴在脸上,龟裂痕迹已经蔓出衣领,攀上脸颊,最上方堪堪停在眼睛下面,原本还算模样俊秀,尤其气质超然的一位读书人,如今却变得莫名有些吓人。柏石双手掬起一捧河水拍在脸上,能够感受到阵阵刺痛。
“难怪之前疏散城中百姓的时候,竟会人人见我如见虎...”
柏石摇头一笑。
确也不怪那些凡夫俗子,毕竟寻常凡人,那里见过这种满脸龟裂痕迹,好像墙皮一般,看似随时都有可能剥落脸皮的活人?
所幸,这在当日蔓延足有十里之余的龟裂已经逆转回去,留下了许多人辛辛苦苦一辈子甚至祖祖辈辈几代人的心血财产,让那些凡夫俗子哪怕需要暂且离开这里,或是等待风雨之后重新回到这座临山城重建繁华,又或已经不堪重负,宁愿选择背井离乡也不愿意重新回来担惊受怕,就已经不必过多担忧。
柏石忽然转头,目光看向本就建在这条富水河河畔的一座观景亭中,旁边便是几棵梅花树,花开胜雪白,却也比不过那位伤怀美人的肌肤雪白。
这位红香阁麟女时至今日也还没有离开临山城。
三天时间,柏石走遍了临山城的大街小巷,且不提各方坐镇的圣道修士对于柏石此举视若无睹,任其随意劝散城中百姓一事,就只说途中偶遇鱼红鲤一事,就已经前前后后有过六七回。
她像行尸走肉,每天浑浑噩噩穿行大街小巷,像是正在寻找什么,偶尔倦了累了,就会跑来这座临水酒楼旁边的观景凉亭,望着面前这座深邃沟壑怔怔出神,往往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任凭寒风吹袭,雨水随风而斜,潲入凉亭之中,将她淋了个通透,也仍是一动不动。
鱼红鲤在找什么,柏石自然心知肚明。
可哪怕是在柏石这位圣贤君子看来,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世上最一成不变的,就是人心善变。
所以一见钟情,从来都只是见色起意的掩饰罢了,不过是说起来显得好听而已。可偏偏这位红香阁麟女不能以常理度之,就好像那些小说话本中描写的狐媚野鬼凭空活了过来,真就对那姓云的年轻一辈一见倾心,从此钟情,以至于那日惨遭无视,不仅心灰意冷丢了那件断然价值不凡的本命物,如今更是变成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本该是小说话本中才有的情节,又怎么会如此真实的呈现在眼前?
柏石默然无言。
其实还能由此看出一件事。
红香阁那座全是风尘女子的门派,似乎已经不要她了,否则也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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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任凭这位会在未来身担一门兴衰之重的麟女,像是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