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愿调整姿势,再出一拳,仍是不肯真正发力,角度也仍是不对,就被云泽一脚踹在屁股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只是少女显然已经十分习惯这种事,迅速爬起身来,重新摆好拳架,从头开始认认真真再走一遍,来到之前那个姿势之后,便扭头看向云泽,等待云泽走桩递拳之后,便学着他的模样继续练下去,三次走桩递拳之后,就无论走桩出拳,还是精神意气,全都再次变得松松垮垮。
是不是记吃还不特别清楚,但肯定不记打。
瞧见云泽脸膛再次变得黝黑难看,只得强忍着性子停下练拳,开口指点鹿鸣动作,秦九州立刻得意万分地笑了起来。
用来以恶制恶的人选,鹿鸣果真是当之无愧。
老人姒庸悄无声息出现在观景凉亭中,对于秦九州满脸青肿视而不见,目光看向那对有实无名的师徒二人,开口问道: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这么一个记吃不记打的小丫头,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秦九州对于姒庸的出现倒也并不意外,呵呵笑道:
“路上遇见的而已,洮儿镇知道不?就是那个盛产洮儿酒的地方,原本我也只是路过那里,忽然记起洮儿酒好像味道不错,就在那里停留了片刻,恰好撞见这丫头正在欺负一位大户人家的少爷,便出手阻拦了一下,没曾想,竟然是个俗世出身的丫头。”
秦九州轻轻咂舌。
“其实说是俗世出身,有些不太合适,毕竟这丫头降生之时,俗世已经化归人间,所以严格来讲,她是人间出身。但有一点,这丫头是被她那狠毒的母亲当成粮食生下来的,云小子的母亲虽然没有做到这种地步,但同样不是什么善茬儿,无论是对云小子,还是对待当时已是废人的云温书,都不怎么样。所以他们两个的经历,或可说是大同小异?”
老人姒庸皱起眉头。
“俗世之乱,这些年来我也有些听闻,虽然不多,却也能够听得出来,当时的俗世已经如同人间炼狱一般,但人毕竟是人,若是被迫无奈,会有吃人之事发生也就罢了,就连云小子也曾与我说过这件事,可虎毒尚且不食子...”
说到这里,老人胸膛深深起伏,仍是有些难以想象。
闻言此般,秦九州略作沉默,随后笑而言道:
“前辈可知疯牛?”
老人姒庸侧目,有些不解,却也点了点头。
“疯牛一事,来由已久。”
“那前辈可知疯牛起因?”
“...不知。”
秦九州双眼虚眯,轻声言道:
“同类相食。”
老人闻之一愣,而后瞠目,旋即狐疑。
也似是知晓老人姒庸心中所想,秦九州索性不再卖关子,径直言道:
“其实不止牛是如此,绝大多数的胎生之物,便连妖族也是,一旦同类相食,都会发狂发疯,至于为何同类相食便会如此,我倒不曾过分探究,而也不必过分探究,只需知晓,一旦同类相食,便会发狂发疯即可。怀胎而生,人亦如此,却哪怕同类相食,亦无不妥...”
秦九州皮笑肉不笑地转脸看向老人姒庸,开口问道:
“虎毒,亦或人毒?”
老人不答,默然熄目。
人心鬼蜮,世间万物比之不及,绝非虚言。
秦九州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下方正在练拳的师徒二人。
“俗世之乱,骇人听闻,绝无夸张,所知所闻必皆属实。其实之前遇见鹿鸣的时候,我也曾于夜晚在洮儿镇四周找过一圈,确也见到鹿鸣生父的坟墓,但其中就连衣物都没有,只是一座土堆前面立了个牌子而已,尸骨却已没有了任何去向。”
老人姒庸眉关愈皱愈紧。
而后恍然,目光望向比之对待其他事情更有耐心的云泽,摇头苦笑。
“难怪你会将这记吃不记打的丫头丢给云小子,原来是算准了同病相怜。”
秦九州面露笑意。
“世间铁石心肠之辈数不胜数,在前辈面前,我是晚辈,在见多识广的方面虽然比不上前辈,却也曾经游历江湖,见过劫道为生的悍匪施舍米面给流亡之人,见过小偷小摸之辈救济贫困百姓。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牢不可破的铁石之心?只是未曾触碰柔软之处,故而看似铁石心肠。”
老人姒庸轻轻点头。
“人间气象,万万千千。”
秦九州不置可否。
随后伸手指了指了那个站桩只练递拳的大山少年,开口问道:
“这人是个什么来头?”
老人略感意外,目光扫过那位肤色黝黑的大山少年,略作沉吟,没有直接询问,而是开口回道:
“北边山里出来的憨厚少年,名叫吴麟子,机缘造化之下得到了某种古老传承,看似是与记载中上古时期的某位大圣有关,都是肉身成圣,一拳开天的路子,此法最讲韧性,天赋反倒在其次,因而此子虽然天赋不算极佳,却也依然能够走出大山,此后一路辗转,先进北域学院,再入北中学府。”
“吴麟子?”
秦九州笑了笑。
“倒是个口气挺大的名字。”
“此子是有不妥之处?”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