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只是在此之外,秦九州注意到鹿鸣下意识叫出来的那句话,有些奇怪。
无论是不是顺嘴而言,都是叫娘,开口叫爹的,哪怕秦九州活到现在已经几千年,也还是头一回见到。
那断臂妇人,真就让她这般生厌?
秦九州默然片刻,忽然瞧见脚边海面上涟漪阵阵,蔓延而来,便抬头望去,那条相对于整座浩大东海而言甚至就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的小船,已经十分靠近,少女鹿鸣就躲在他的身后,用力揪着他的衣裳瑟瑟发抖。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一艘悄然而来的小船,以及船头那盏光芒幽幽的长明灯...
不怪鹿鸣会被吓成这幅模样。
小船终于靠近岸边。
行船老人站在船尾上,肤色黝黑,身材高大,一身腱子肉颇为壮硕,只是头上戴着宽大斗笠,瞧不见面容长相,唯独露出一把白胡子,让人能够知道这位向来都是惜字如金的船家已然年岁不小。只是在此之外,秦九州却是神色之间变得凝重无比,无关修为境界,而是这位撑船老人绝不是人,并且身上鬼气之浓重,简直匪夷所思,就好像是刚从阴间而来,悄然弥漫的鬼气森然冰冷,哪怕秦九州,也忍不住屏息片刻。
随后张嘴一吐,就是一股肉眼难见的黑色寒雾。
撑船老人微微抬头,露出下半张脸。
“真是泽哥儿让你来的?”
后续应该还有一句话。
撑船老人未曾继续说下去,但秦九州却是心知肚明,尤其面对这位撑船老人身上逐渐压迫而来的无形气势,虽然同在圣人修为,可秦九州却莫名觉得震撼且压抑。
就好像凡夫俗子,路遇高山。
仅仅只是气势压迫,就已经让他呼吸困难,秦九州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被迫无奈,只能手掌一翻,取出了那只笔杆刻有“下笔如有神”五个蝇头小字的狼毫小锥,手腕轻轻一震,狼毫小锥就立刻亮起一抹朦胧灵光,而在笔尖末端,则是逐渐凝成一粒雪白珠子,不断飘散出恍如水雾一般的飘渺白光,反哺自身,在撑船老人的气势压迫之下,强行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
秦九州这才松了口气。
紧跟着身后就传来噗通一声。
少女鹿鸣毕竟只是凡夫俗子,扛不住这种压力,哪怕有着秦九州拦在前面,也依然被那气势压得昏死过去,小脸雪白,唇无血色,倒在地上无意识间蜷缩成团,瑟瑟发抖。
秦九州眉关轻蹙,被迫无奈,将手中狼毫小锥轻轻一点,那粒雪白珠子就立刻轻轻落下,最终悬在鹿鸣眉心之处,相距约莫寸许左右,逸散而出犹如水雾一般的灵光逐渐扩散,将其完全包裹起来,少女这才面色稍好一些。
秦九州转而重新看向撑船老人,苦笑不已。
“小生秦九州,确是受人之托而来。”
稍顿片刻,秦九州忽然有些神色古怪。
“云小...云泽只托小生问一句,云温裳,近来可好?”
闻言之后,撑船老人收敛气势,微微低头,宽大斗笠重新遮掩了半张脸,只将下巴露出。
云温裳,近来可好?
撑船老人略作思量,很快就明白过来此时背后的深意。不同于度朔山上的其他鬼仆,撑船老人时常远望海岸,想要瞧一瞧自家那位泽哥儿是否已经来了东海岸边而自己却还没有察觉,尽管每次都是失望,但撑船老人所能见到的,所能听到的范围却远不止于此,所以如今的云泽究竟是个什么境况,撑船老人虽然知之不详,却也略有耳闻。
火氏围杀,嵇阳覆灭,成为洞明弟子远行八千里...
诸如此类的事,撑船老人已经听人说过无数遍。
所以泽哥儿今年回不来,不能回来,也是理所当然,撑船老人能够理解。
只是依然放心不下云温裳,这才托人前来。
也能算是有心了。
撑船老人微微一笑,将撑船竹篙插入水中,一撑水底,小船便摇摇晃晃后退出去,带起层层涟漪翻卷。
“云温裳,无妨。”
竹篙再一撑,船头调转,幽光迷离的长明灯笼轻轻摇晃,不知从何发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响声,幽光所及之处,大雾自动向着两边飘散,尽管痕迹并不明显,但秦九州却是看得格外分明,随后目光落在那盏渐行渐远的长明灯笼上,神情严肃,直到老人小船连同那盏幽幽灯火消失不见,萦绕在海面上的浓郁大雾,也就悄然退去。
秦九州背负双手,忽然听见哗啦一声。
原来是海浪打在岸边。
秦九州愣了一瞬,这才惊觉,自从船家老人出现之后,这座虽然不是波澜壮阔,但也绝不平静的海面,就忽然变得格外安谧,直到老人离开,大雾退去,方才恢复如常。
同一座海面?
似乎不是。
秦九州眉关紧蹙,有些想不明白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手段,能让他不知不觉间落入另外一座小天地,同时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难怪当初云温书纵横天下之时,竟然无人能知此人出身如何,跟脚何在,原来不是人间之人,而是东海一座古界小洞天中走出的人物。
诸如此类的,自古以来,虽然罕见,却也并非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