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阴雨霏霏,细如牛毛。
所以撑伞就显得有些没必要,可若不去撑伞,淋不多久,便要全身上下湿漉漉。
洋洋洒洒,千丝万丝风吹斜。
云泽一路往南,继而东行,途径一片高大茂盛的竹林,几十丈,上百丈,高耸入云一般,竹竿粗大,只是瞧不出这些竹树具体该叫什么名字,细细密密种在一起,低矮之处,甚至无法见到竹枝竹叶,需要一纵掠上极高处,才能抓下一把。
中间有这一条小河缓缓流淌,水势不算十分湍急。
或也该是某位大人物以通天手段将其挪至此间?
云泽来到河面上的一座石拱桥,双手揣袖,并未撑伞,因为已经淋雨走了许久的关系,所以全身上下都已完全湿透,发丝湿漉漉地挂着水滴,偏偏雨势又非很大。
到底撑不撑伞?
云泽想了片刻,最终还是体内血气一震,便将衣裳全部蒸干,一片白雾氤氲。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被这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牛毛细雨淋湿了身子。
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竹林太过茂密的缘故,抬头望去,河面上,河道两旁的竹林当中,总是雨雾靡靡,或也正是因为雨丝太过纤细的缘故,所以落在河面上,落在竹叶上,并未带起丝毫声响,就反而导致这片竹林格外静谧。
河道另一边,有着一座凉亭,庭中摆有一张红枣木的八仙桌,桌上设有一把合起的折扇,一块刷了黑漆的醒木,一张叠放整齐的方布。
这幅光景,似曾相识。
云泽缓步走下石拱桥,来到庭前,在那错落有序的一张张桌椅之间,找了个最靠前方的位置坐下。
不多时,庭中便有一“人”,由虚化实,缓步走来,直到最后一步来到八仙桌背后,方才清晰传出最后一道脚步声。
是位身材高瘦的说书先生。
手里拎着一只鸟笼,搁在八仙桌的右手边缘,其中关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黄鸟,叽叽喳喳,好不欢快。
说书先生甫一落座,便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那只小黄鸟,过了片刻,才将目光望向下方,面忽然露出些许笑意。云泽身后,便离开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喧闹声,回头再看,原本这空空荡荡的七八张桌椅条凳,此间竟是已经“人”满为患,桌上也已出现各种瓜果点心,一壶茶水,结果就是除了云泽所在的这一桌没有半点儿动静之外,已经林林总总多了约莫二三十人。
形象各异,衣着打扮尽都瞧得清清楚楚,却又唯独瞧不见具体面容。
像是糊了一团白雾一般,只有声音传来。
身材高瘦的说书先生取了折扇在手中,并不理会亭下喧闹,径开口道:
“色色色,千人过。君子失德,小人常乐。大丈夫也难过...”
啪!
醒木一落满堂静。
“美人关!”
说书先生面带笑意,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笑呵呵道:
“咱们这里,到现在已经说了不止多少故事,具体挖了多少坑、埋下了多少伏笔,说实话,在下也已记不住了,实在不行就在坑里呆着吧。”
亭下当即一阵哄堂大笑。
云泽挑起眉头,旋即双眼虚眯,望向亭中那位说书先生,后者似乎没有半点儿察觉,也或已经无法察觉,手中折扇扇了几次之后,再次合起,轻轻打在另一只手的手心。
“在下落脚此处说书讲故事,仰仗各位邻里乡亲愿意捧场,说实话,心里很感激,所以才会一改往日里行走江湖、四海为家的习惯,到了现在,就已经在这附近住了有些年头了,偶尔有人经过在下门前,总会停下脚步,询问在下,说书先生的这些物件,究竟是个什么用处,今儿个呢,在下也为各位解一解疑惑。”
一边说着,那说书先生便将手中折扇微微举起。
“各位来这儿的次数也已经不少了,都知道,在下的桌上就这么几样东西,折扇、醒木,再加一块手巾,这可不是抹布,别弄混了!至于这件鸟笼子,那当然只是在下的一点闲散喜好,养一养鸟儿,放松心情,不能算数,您各位要是真要将这鸟笼子也给算了进去,那在下还真是说不出它有什么作用。当然对于您各位来讲,听得厌了倦了,看一看鸟儿在里边儿扑腾,那也是个放松心情的好法子。”
“先说折扇。看着就是一把折扇,其实就是一把折扇,只是一旦到了咱们说书人手中,那就不仅仅只是折扇了。往常时候在下也与各位说过一些江湖异闻,其中免不了打打杀杀的情节,所以每到这种时候,一些有心的客人也就发现了,在下手中总是拿着折扇一阵瞎比划。嘿,当然是瞎比划,在下不过区区一介说书人,可不会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的本事,所以也就只是尽可能像模像样地比划比划。”
“所以这折扇啊,这么一指,它就是一把剑,再这么一抹,那就是一把刀。当然不仅仅只是这些,一把小小的折扇,那可是十八般兵器,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带钩儿的,带尖儿的,带刃儿的,带刺儿的,带峨眉针儿的,带锁链儿的...只要动作一出来,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说书先生眉飞色舞,说得唾沫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