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横亘千万里的浩大秦川,百万山中,以太白巅居首,其上有厚实积雪终年不化,随处可见风飒飒,卷玉龙,呼嚎漫天,以冰雾弥漫犹似天上仙境最为出名。
却真正能够登上太白巅的,少之又少。
那位曾经一笑万里风雷动的老人,手持烟杆,正盘腿坐在山顶最高处的悬崖边缘,身前便是万丈深渊。他极目远眺,可以望见遥远群山之间,那许许多多的圣人正停留在那座已经被破开的大墓之中,有些人围绕着不知是何来历的镇墓兽看了又看,却始终看不出分毫端倪,也有些人围绕着那根老藤台,试图以各种手段将藤台斩断,当作炼制灵兵法宝的材料,还有些人围绕在那尊巨大的棺椁周遭,目光从棺中女子转到那颗人头大小的灵翠长明玉上,不敢妄动。
但也有一位自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声名狼藉的野修,目光一直落在棺中女子的身上,尤其是在高耸胸脯上最为流连。
那女子鹅蛋脸,五官精致,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倘若是一活人,必定风姿婀娜。而这位早已声名狼藉的野修,虽然足有圣人境,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卑劣浑人,已经对这位早已身死不知多少年的女子动了心思,只是碍于墓中古怪太多,此间又有不少圣人,就不敢随意妄动,生怕会因一时冲动招惹麻烦,沾上一身的杀人恶气,更会引来诸多圣人的联手围攻。
但不妨碍饱一饱眼福嘛!
圣人野修嘿嘿淫笑,上半身几乎完全探入棺椁之中,鼻翼耸动几次,嗅到了女子芬芳,然后搓一搓鼻子,不顾其他人着实有些难看的脸色,再次俯下身去,凑得更近了一些,甚至还想伸手去感受一下那女子柔嫩的肌肤,却被旁边的圣人严肃阻止,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其驱逐离开的架势。
太白巅上的老人挑起眉头,将烟杆一头塞进嘴里,吧唧吧唧抽了好几口,吐出的白烟白雾也是格外分明。再磕一磕烟斗,老人摇头失笑。
“胆大包天。”
老人回头看向乖巧呆在自己身后,正对着一个雪人用手指一点一点抠出其样貌的貂儿。
白先生的模样,尽管有些粗糙,但也是活灵活现。
老人很喜欢这位相当懂事乖巧的小姑娘,脸上立刻绽放出浓郁笑意,满脸皱纹都堆在一起,看了许久才回过头去,又磕了磕烟斗里的烟灰,然后重新将另一端塞进嘴里,吧唧吧唧抽起来没玩。
身后更远处,一闪无形无质的门扉,正格外随意地敞开着。
而门扉里面,则是另外一片山河景象。
群山环绕,大水流淌,也似是世外桃源一样的村落就扎根在其中,村里住户不多,只有几百来户,人口也只有三五千,放在阳世人间的话,大抵也能算得上是个中规中矩的村子。只是这名为桃溪村的地方,真正的模样可并非如同其中景色与村名一般美好,反而是一处世外大牢。
这里面关押的,都是曾经犯下了馨竹难书的罪过,恶贯满盈的人,被近古人皇亲自动手丢入其中。
只是那些真正作恶的,大多都已经变成了山野之间的一抔黄土,只可怜那些被他们留下来的子嗣后辈,已经不知过了多少代,却还要为他们继续恕罪,被关在其中。
一位看似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容冷峻,风尘仆仆,腰间别着一把未曾开锋的黑铁大剑,其上灵纹满布,以使这把仿造而成的大剑能够拥有与其身后另外背着的,名为镇狱的古朴大剑一般沉重,重逾万钧。而这把真正名为镇狱的大剑,则是已经被近古人皇压在一座桃源村附近的山下整整万年,直到昨日夜间,才终于被老人取了出来,交还给一路翻山越岭而来风尘仆仆的年轻人。
今日,是这位名叫项威的年轻人刑满之日。
从桃源村走到门扉所在,一路上压力重重,需要背负人皇刻意留下的,针对不同境界修士的不同重担,顶着山间像是无数剑气在肆意激射一般的罡风,一路走到这座世外大牢最边缘的最高山上,才能见到门扉所在。
这便算是出狱的第一重关卡。
而在走出门扉之后的太白巅,便是第二重关卡。
只有活着离开太白巅,才算真正回到了阳世人间。
老人不能出手相助,哪怕对于这位名叫项威的年轻人,老人是发自肺腑的欣赏,毕竟自从老人被近古人皇委以重任,留在桃源村中负责维持那些并不严苛的秩序之后,到如今也已经过了几万年,已经见过桃源村中几代人更迭,其中一些,早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可以刑满释放,却无奈惧怕于山间罡风与冷冽太白巅,就宁愿一直呆在桃源村,也不敢冒着性命之险动身离开。而也正是因此,如今方才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有着足够的韧性与胆气,敢于尝试离开桃源村的项威,就备受老人喜爱欣赏。
可近古人皇也曾定下规矩,这两道关卡,得是那些恶人的后辈子嗣亲自去闯才行。
为何如此?
老人也曾想过。
或许是因为当初那些被近古人皇亲手关押进桃源村的恶人天资着实不错,后辈子嗣就更有可能出现年轻天骄,故而才会留下这样两重近似于天关一般艰难凶险,却又弱了无数倍的关卡,是将日后破开天关的希望,全都放在了这些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