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道人师徒三人所在的弟子房后,云泽原本相当复杂的心情已经变得坦然起来,其中有些老道人话里话外都在安抚的原因存在,却更多则是性情使然。
别人如何,云泽自然不知,可他却从来都不会将那些糟心事放在心上,便只需要挑挑捡捡,记下自认为比较重要的一些关键所在,其他的,就全部都能抛之脑后,不到必要的时候就全然想不起来。
而眼下最重要的,则是尽快回去补上差了一次的淬体。
淬体液淬炼体魄根基,重之又重,不能疏忽大意,尽管如今再回去浸泡淬体液已经较之席秋阳所说的早晚各一次晚了许多,可毕竟这也是他拜了席秋阳为师之后,席秋阳第一次吩咐下来的两件事情之一,云泽也就依言照做,不敢存有分毫的马虎大意,而若非先前之事已经涉及到他父亲往日里的许多秘辛,云泽也是断然不会等到这种时候才离开。
又一次经历了那般近乎于火烧虫咬的蚀体之痛后,虽说是较之昨夜第一次浸泡已经轻微许多,却也让云泽全身瘫软,只能在药效全部散尽之后,两条手臂左右搭在浴桶边缘,休息了相当一段时间之后才终于有力气起身。
随后,云泽将被弄脏了的院服清洗干净,仗着一身血气如火将院服中残留的水分烘干,重新穿戴整齐了,才终于动身出门,去做另一件事。
陈子南如今被换到了哪间弟子房,云泽并不知晓,但眼下却是午时已过,只有第八班情况特殊,一周时间才有一节课,其他时间则是任凭八班学员自行修炼。毕竟都是各自有着不同的出身来历,所走修行之路大抵相同,却也有所不同,尤其炼精化炁前练体练气泾渭分明,甚至是在俗世出身的一众凡人眼中,门槛更低一些的练体修士就是纯粹武夫,要比练气士更低一等,属于无路可走之后别无选择的选择。但就实际而言,练体练气之间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有且仅有的,也就只是见识浅、阅历少的俗世凡人自以为是的猜测而已。
一路上都在如此想着,云泽很快就来到划分给一级新生第五班的剑阁广场一角。
独属于练体学员的剑阁广场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模样,许多一级二级三级练体学员都在对战演练,包含拳脚功夫、兵器功夫与体魄训练,相较于练气安安静静的入定修行截然不同,是一静一动的区别。也好在剑阁广场占地极大,有着足够的空间给这些学员自行演练,亦或跟随导师学习发力方法与气力血气的实战运用,否则一旦空间小了,说不得就会发生一些不得已的矛盾。
而当云泽找到陈子南时,这整日慵懒模样睡不够也似的小姑娘正昏昏沉沉站在那里,已经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地就要睡着过去,对于正在讲解实战经验的导师根本爱搭不理。
也似是这位导师已经将其放弃,偶尔扫过一眼,也不予理睬。
略作打扰之后,云泽很快就将一脸迷糊的陈子南带走,却也并未离开太远,只在通往通往剑阁的阶梯下方回廊中站定,跟着便就一脸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较之先前要稍微清醒一些的小姑娘,忍不住伸手比划一下,从陈子南头顶最高的地方横移过来,才不过刚刚触及自己胸口上方不到锁骨的位置,再看一眼她实在有些过于纤细稚嫩的胳膊,面上神情越发有些复杂。
难以想象,这么一个瘦瘦弱弱小巧玲珑的姑娘,竟然会是早就已经赫赫有名的刽子手人屠,更在去年夏天皇朝颁布的杀生榜里,以亲手割下了十万八千九百三十六人头颅的战绩位居榜首。
陈子南一脸迷糊地抬头看着云泽一阵比划,什么也不做,任凭施为。
许久之后,云泽才终于叹了口气,不再计较这些,而是暗自思忖什么样的说法才能避免惹怒这个尚且年纪轻轻,手下就已经有着十万还多无头亡魂的刽子手人屠。
“今天早上,我遇见了景公子,就是北城中域景家出身的那个景博文,他跟我说了一些...嗯,我从没听说过的。”
云泽神情复杂,小心翼翼看了眼陈子南,见到她一脸迷糊地伸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想让自己精神一些,而再没有其他动作,方才继续开口道:
“他跟我说,你就是杀生榜上的那个刽子手人屠。”
“嗯。”
“他还说,你是杀了十万八千多人,所以位列榜首,而且还...把所有被你杀掉的人,全都割去了头颅。”
闻言,陈子南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云泽一眼。
而本就有些提心吊胆的云泽则是瞬间全身紧绷,生怕陈子南忽然暴起杀人。
可相较于云泽的紧张与不知所措,陈子南的眼神里却很快就流露出一丝为难,跟着便就将一根手指塞进嘴里咬住指甲,苦思冥想了许久才终于糯糯开口道:
“是十万八千九百三十...三十,六人。那是到去年夏天公布杀生榜时的数量,现在,应该是,是...”
陈子南嘴里的“是”说了很多遍,却到最终也只得无奈放弃,摇了摇头,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又让这世上多了多少没有头颅的孤魂怨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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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泽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陈子南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