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失去了武功,可是祁云衍还是祁云衍,还是曾经的那个不败战神,
他的存在,宛若定海神针一般,本已呈现倾颓之势的燕军,军心大振、势如破竹,不到半月,悉数夺回了故土,并且还有不断北上,直指狄戎的趋势。
令无数狄戎人闻风丧胆,大名鼎鼎的,同样被誉为“战神”狄戎将军逼得节节败退,狠狠地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不同于京城的,北疆的风是喧嚣与燥热的,卷袭着细沙,吹在肌肤上,和刀割一般的疼。
北疆环境恶劣、条件艰苦,日子过得很无聊,可是祁云衍还是很喜欢这里,
在燕京的时刻,至少还可以看看书、临摹字,来打发时间。
可是现在,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的连绵沙丘,一看,就能看上一整天。
时间到底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曾经的祈云则,鲜衣怒马,不惧披荆斩棘的少年将军,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金戈铁马挥战旗。
少年一袭甲胄,束着高高的马尾,意气风发,扬唇大笑起来的模样,
哪怕是绚烂夺目的朝阳,都要逊色三分,暂避锋芒。
没有战事的日子里,或是与下属们杯酒言欢,或是高谈阔论,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融不进去了,也不想在,
十七岁的祁云衍铁血丹心,恨不得将自己骨血都扬在这方辽阔的疆域上,不让狄戎人的铁蹄踏入燕国的每一寸国土。
可是他热爱的燕国、尽忠的女皇并没有厚待他,
她们亲手让明亮夺目,不可直视的骄阳陨落。
而二十二岁的祁云衍再次出现在这里,
不是为了燕国,不是为了君主,
他为他们付出已经足够了。
这一回,他想自私一点,只为了心里的那个小姑娘。
祁云衍想换一个身份,干干净净地回去见她。
他也想带她看大漠河的月、听戈壁滩的风,赏济洲城的水还有凉洲月的花……
所有他曾见过的风景,或是未曾见过的,他都想带着她,都去一遍。
日近黄昏,他眼前的沙漠呈现一派金色,破碎的光影沿着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上明灭闪烁,
如凝固的波涛,翻着了层层叠叠的海浪,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无边无际。
可是奈奈会喜欢这里吗?
她自幼被娇宠着长大,会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祁云衍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直到夕阳西下,余晖洒向了广袤无垠的大地,
他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眸,
夜已经深了,副将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祁云衍背对着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看向黑黝黝的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寒夜凄冷,他一动不动地立着,背影寂寥。
将军他……是在思念着什么人吗?
像他这般丰神俊朗的天之骄子,也会有求而不得的女子吗?
身边的好友突然撞了撞她,手里忽然被强行地塞入了一件披风,
副将看过去,只见朝她挤眉弄眼地努了努嘴,
看那口型的意思,是把握好机会。
女皇不在了,凭借丞相府的地位,祁云衍完全可以不必被这个身份拘束,
假死换个身份就好了。
这些她们做下属的门儿清,副将这么多年来对君后痴心一片,为了他守身如玉,
这些她们也看在眼里,
若是君后跟了副将,凭借副将的深情,一定能够好好地待他。
光有一腔单向的喜欢是不够的,得是两厢情愿。
副将何尝不知道她们想要撮合自己和将军的心思,
只是……
女人苦笑了一声,
想到将军曾经在生死一线徘徊,无意识念出来的那个名字,
得是有多爱,就连痛到意识不清唤着那个名字时,都充满了小心翼翼地温柔。
她就像是将军的信仰,支撑着他无数次从鬼门关中走出。
她爱将军,所以她希望将军能够快乐。
将军的快乐,从来不是她能够给予的。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努力地踏平狄戎,让将军完完整整地,平平安安地回去见她。
副将知道她们地好意,只是她注定如不了她们的愿,
她将披风还给了好友,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很温柔,也很坚定。
她绝不会妄想去摘下月亮,可是她也不绝不会让月亮被那乌云蒙蔽?
有些人,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了。
副将无视好友的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上前一步,冲那道背影轻声道:
“将军,夜深了,该回去休息了。”
女人的言语克制,看不出分毫多余的情感,就像是体贴的下属,对着上将,恰到好处的关心。
这么多年来,她总是这样,默默地陪伴着,默默地关怀着,从不逾矩。
祁云衍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过头来,冲她微微颔首,
“知道了。”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