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漆黑的天空零碎地缀着几颗星子，亮闪闪地。
天女殿灯火通明，少年坐姿端正，执笔，安静的室内只剩下了笔尖落至宣纸时的沙沙声。
少女窝在了金丝楠木凳上，兴致缺缺地用手指戳着盘里的糕点，
忽而想到了什么，懒洋洋地冲他叫唤一声，
“喂？”
全神贯注的燕绥衣握着笔的手一抖，墨水滴溅了下去，白色的纸上缓缓绽放出几朵墨色的花。
燕绥衣闭一闭眼，勉强平复了暴躁的情绪，惜字如金道：
“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迎着对方想要杀人一般的视线，伊瑜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神，
“就是提醒你，记得模仿一下我的字迹。”
要模仿她那狗爬似的字迹，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我尽力。”
“你怎么写得这么慢，明天可是要交作业了。”
“我有点困了，我能先回去睡觉，你自己在这里帮我写吗？”
耳边的叽叽喳喳的声音简直就没断过，她到底哪里有那么多问题可以问的。
他简直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小燕殿下简直用尽了毕生修养，才能勉强忍下暴躁的情绪。
她要是再多说一个字，他一定把她丢出去。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出来的那一刻，十分神奇地，突然安静了下来。
燕绥衣正觉得奇怪，
雪白的宣纸覆上了一片阴影，刚才还窝在座椅上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
伊瑜颜“啧”了一声，
“你这字……”
如果说她的字是狗爬式的，那么燕绥衣模仿的字就像是一个又一个被雷劈过的小人牵着手，亲亲热热地在一块儿群魔乱舞。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高低立下。
燕绥衣的脸色黑如锅底，他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她，
伊瑜颜目光缓缓下移了几分，少年捏着豪笔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就像是捏着杀父仇人的脖子一般。
纤细的笔尖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少女微微一笑，
“还挺好看。”
眼眸里满满当当的真挚和诚恳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真的，尤其是这一手草书入木三分，力透纸背，张旭明大师见了你，都得称你一句“大师”。”
张旭明是燕国有名的狂草宗师，他被誉为狂草界的“鼻祖”，
书法登峰造极，开创了狂草一种新的书写范式。
浓重的杀气瞬间消弭，燕绥衣的唇角矜持地扬了起来，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燕奈奈还是自他启蒙以来，第一个夸他字写得好的人。
但在他意识什么之后又立刻垂了下去，恢复了原样——想装出一副被夸多了，已经习惯了、不太在意的模样，
不过很显然，在这个尝试上他失败得一塌糊涂。
干咳了一声，燕绥衣偏过头，颇为‘冷淡’地看着她，相当矜持地冲她点了点头，
“谢谢。”
伊瑜颜若无其事地微笑，一脸人畜无害的神情，
“不客气，这是你应该得的。”
燕绥衣刻意绷紧的脸部线条立刻随着这句话柔和了下来，
端着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听完了她不着痕迹又拐弯抹角的“赞美”，
面对这“火辣辣”的仰慕眼神，小燕殿下心里颇为受用，干咳了几声，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开口了，
“小燕啊。”
那一个“啊”字被刻意拉长，就像家里的老祖母满脸慈祥地叫唤着家里孙辈一般，
伊瑜颜的嘴角抽了一抽，
“我知道你此刻的心里在想什么，”
小燕殿下就像高高在上的波斯猫一般，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表面遗憾，实则高傲地瞥了她一眼，
“你一定是在担忧被祈云衍发现不对劲，毕竟我们的字迹水平相差这么大。”
他刻意地停顿了一下，随后故作矜持地微微颔首，
“但是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在尽力模仿了，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两个的字迹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在说到“字迹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几个字时，小燕同志还特地加重了语气强调。
伊瑜颜：“……”
“夸”他几句还真喘上了？
他好像真的没有听出她的隐喻，并且还把她的夸奖当真了。
伊瑜颜地目光扫过了燕绥衣的脑袋，心里情不自禁地对燃起了些许怜悯之意，
燕绥衣悄悄地支起了耳朵，都已经做好了再次迎接她赞美的准备了，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对方不仅没有任何反应，还用那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心神一凛，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里倏然的前兆，
对方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浑身炸毛的猫咪，
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充满警惕地扬声道，
“你可不要因为这个，对我有什么”
“九殿下，您有没有考虑过……”
伊瑜颜斟酌着语言，试图寻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