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东海波连天,天边大月光团圆。
和其他海域的波涛汹涌不同,东海大部分时间,都是相对平静的。
小小的船只摇曳在海面上,离着岛屿不远,用不着害怕海浪把人卷走。
明明天都黑了,掌船的老渔夫还穿着一身斗笠,手中的双桨缓缓滑动,海面泛起层层涟漪。
不时有几条小鱼破水而出,被动作麻利的小伙子,一网兜抄过来。
三两下收拾好,用快刀切了,做成鱼脍。
滋味最足的鱼脍,是不必沾任何佐料的。
可惜,那种鱼动辄需在几十米深的水下才能寻到。
尤其是有‘瘦骨龙’为最,一盘子薄薄的生鱼片,能买下渔民的全部家当。
普通的鱼脍,只能算是果腹之用。
出门的时候没带专用的杯子,柳白便倒了一碗底的酒,小口小口的砸吧滋味。
夹一筷子鱼脍,稍稍卷上点酱油,味道倒也说得过去。
算一算,来到东洲岛已经过了两个月。
以张永为代表的江南华族彻底归顺之后,柳白不仅没有闲下来,反而愈发的忙碌。
好不容易能歇上一天,正要带着老婆们出门的时候,新任吴郡刺史前来拜访,柳白又不得不应酬。
结果,这新任吴郡刺史死皮赖脸的就是不肯走。
除了能翻几个白眼之外,柳白也没别的办法。
看着自己对面,那个撸胳膊挽袖子,才把鱼刀清洗干净的年轻人,柳白满心的无奈。
“有这手艺,不当官你也饿不死。”
还真别说,堂堂的正四品刺史,放在朝中能跟六部侍郎平级的人物,刀工竟然如此惊艳!
鱼脍薄得能透光,且丝毫不漏,尤其是纹理格外的漂亮。
对于大唐的贵族而言,鱼脍这东西,三分品滋味,七分穷讲究。
一片片的肉,需要在盘子里摆成牡丹花的形状。
做菜,尤其是做鱼,刀工是最关键的。
看样子,这厮应该下过不少苦工。
李元礼把鱼刀放起来,双手在袍子上随意抹了几下,嘿嘿一笑。
“当年在书院的时候,跟着李恪学了两手,倒没想过出去赚钱,只不过为了吃好点罢了,您也知道,小王那王府里,穷得能饿死耗子,实在是没几个银子请大厨,若是馋了,只能自己做。”
柳白只当他在放屁。
堂堂的王爷,当今陛下的亲兄弟,就算只能拿品级俸禄,几年下来也富得流油了。
何况,李渊离开皇宫之时,把手里十几个皇庄,全都分给了不成器的儿子们。
光靠收租子,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让柳白没想到的是,李二脑子里也不知出了多大个坑,竟然让李元礼来当吴郡刺史。
不用说,肯定是过来摘桃子的!
没到二十岁的刺史,在大唐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就算他是皇族,也实在是太年轻了。
仔细想想,柳白也是能理解李二的。
和李二平辈的皇族,有几个的确很争气。
隐太子李建成、巢王李元吉、平阳昭公主李秀宁,皆为一时之选!
可惜的是,除了李二之外,全都死光了!
在男丁之中,李元礼是唯一成年的。
可以说,他是皇族最后的脸面。
邀点功,并非是为了李元礼的前途着想,而是为了皇族的脸面...
“走一个?”
李元礼端起碗来,里边放了足有多半碗高度酒!
成了吴郡刺史,他便有了时长跟在柳白身边的资格。
哪里像之前,被人家三言两语赶到越州,美其名曰维护地方治安,殊不知就是流放...
现在好了!
对付江南华族的风头才过去,陆敦信那个倒霉蛋离任,李元礼成功摘下一个大大的桃子。
只要柳白完成纸币改革的试点工作,李元礼回长安玩上几个月,再往外调,妥妥的大都督起步!
柳白跟李元礼碰了一下碗,把碗底的酒都干了。
“席君买是我的人,你们家皇帝若是看他不爽,送到江南来便是,何故把你弄成刺史?还有,他派魏老头过来,是故意恶心我吗?”
李元礼冲柳白一竖大拇指。
“满大唐使劲找,也就您敢说,朝廷命官是您的人!”
说完,李元礼的表情,瞬间从恭维的讨好笑容,变成了苦涩。
“话说小王来江南,无非就是想混点剩菜吃吃,没成想皇兄竟然委以重任...至于席将军...”
李元礼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将门中人以命搏前程,或许,去陇右治军,可以看做是对他的考验吧!”
柳白真想把矮桌上的零零碎碎,全都拍在李元礼的脸上。
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