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面对剧烈的变动,大部分人都养成了心平气和的好习惯。
甚至有人,能够不动如山。
说白了,就是被刺激大了之后,脑回路都变得粗糙了很多,没有多少事情,能够撼动他们,早就已经坏死的神经。
尤其是对于朝廷的官员而言。
这几年发生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书院一场舞弊案,不知掀起了多少风浪!
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早就死过去了!
如今,就算李二突然告诉他们,要退位让贤,估计都不会有太多人感觉到惊讶。
从种种迹象上表明,太子是个好太子,未来也一定是位好皇帝。
皇帝活着的时候退位让贤,摆出‘扶上马,送一程’的态度,在儒家的思想之中,还是很有市场的。
可是,当一个和文坛没有多大关系的酷吏,忽然宣布,要遍邀大儒,召开一场文坛盛会之时,还是在长安城中,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毫无疑问,戴胄是个酷吏!
这是他为官多年,养成的名声。
‘酷吏’这个词,并不全然都是贬义。
大理寺,以法明理,不跟人讲情面是正常的。
从这个角度上看,戴胄是个相当不错的好官。
他一不吃请,二不收礼,三不讲情。
对百姓而言,是很难得的。
可不管怎么说,执掌大理寺的他,都算是法家的簇拥着!
在读书人的眼中,法家和儒家,可是天然的死对头!
一个以德行为尊,一个以律法为重,完全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理念!
这和戴胄本人的理念,没有多大关系。
而是大理寺的职能属性,所确定的。
这么一个人,要邀请大儒召开文会,就好像长安城中的某户人家,忽然传来了公鸡下蛋的新闻...
更加令人惊奇的是,响应的人竟然不少!
以书院为代表,当世经学大牛,儒家的领袖之一陆德明先生,竟然真的接受了邀请!
几位书院的年轻先生,也接受了邀请。
最诡异的是,除了书院的人之外,更多的,却是以孔颖达为首的弘文馆旧属。
他们似乎将这常文会,当成了弘文馆和书院的地下战场。
在朝堂之上,弘文馆早就没有和书院一争高下的资格了。
或许,他们想在民间,赚取点名声。
不过,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莫非,只是单纯的出出气?
毕竟弘文馆已经没有重建的可能了。
望仙楼那些书,都归了书院,等同于连最后翻盘的机会,也丢的干干净净。
这几天,可把戴胄给累坏了。
他一来没想到,响应的人那么多。
二来没想到,三省的大佬们,会对此事如此的重视!
高向玄理找完他的四天,戴胄连家都没能回去。
搞得老妻还以为戴胄在外边养了小的...
在搬迁到宫外的三省官邸内,戴胄端着一杯茶,等着萧禹过来。
三省的大佬之中,只有萧禹和高士廉没回老家。
房玄龄回了齐州,杜如晦去了杜陵县,虞世南回了江南老家。
端着这杯浓香的茶,戴胄不仅回忆起了某些往事。
那还是在柳叶轩刚刚开业的时候,柳家才研制出‘象园雾芽’,戴胄偷偷买了些许,藏在自家马车里。
结果,没过半个时辰,就被三省这几个老家伙翻了出来。
当时,戴胄不仅丢了茶叶,还被几人好好的寒馋了一番。
也正是自那以后,喝茶六人组,就变成了喝茶五人组...
此刻,杯中的‘象园雾芽’,在戴胄眼中,仿佛就是自己的血泪...
“玄胤...”
萧禹进门,脱下身上的披风,抖了抖。
今年的雪,多得有点过分了。
前几天的雪还没化,这就又下了起来。
没外人在,戴胄也就懒得跟萧禹客气。
“萧仆射,戴某前来述职,按照您的吩咐,请帖都已经送出去了。”
长孙无忌去探索地球之后,萧禹就成了尚书左仆射,算是平级的调动。
“老夫可曾得罪过你?”
萧禹觉得戴胄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
戴胄哼哼了几声,道:“萧仆射言重了,戴胄不过区区大理寺卿而已...”
说完,他将茶杯放下来。
萧禹一看茶水的颜色,就知道戴胄这是想起往事来了。
他忍俊不禁,道:“柴家的小子逢年过节都会送来一些茶叶,算是给三省的份例,走的时候你拿上一些。”
戴胄翻了个白眼,道:“当年的‘象园雾芽’是什么价?现在又是什么价?”
绿茶讲究喝一个鲜嫩清爽。
清明前的茶,和清明后的茶,价格上能差了七八倍。
如今这都年根了,再好的茶,也失了几成味道。
何况,当年的‘象园雾芽’,卖的比金子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