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旁的廨房,原本是为上了年纪的官员所准备的。
有时候大朝会,一开就是一上午,难免会有人顶不住。
廨房里不仅仅有应急的药品,在大朝会的时候,甚至会有太医署的人专门值班。
刘瑾带着一群小太监,给大臣们送来茶点。
那些四五品官就没这种待遇了。
廨房并不算大,已经挤了三十来号老头子,剩下的大部分都在外边冻着。
没人敢抱怨,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是陛下借故来敲打他们的办法。
房玄龄早就跟老哥们儿几个通好气了。
三省大佬坐成一排,一人拿着茶杯吸溜。
任由其他人互相商议。
长孙无忌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这次对卢氏用兵,他不仅不能阻拦,反而要大力支持,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声音最大的就是他,而且充满了激动。
必须要打!一次性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彻底还当地一个安宁!
仆射大人说的是!
下官附议!
...
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就算对他再不满,此刻他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万一等打完仗,陛下清算起来,估计还是要让长孙无忌来动手。
温大雅、阎立德、唐俭、戴胄等人,可以说是三省的储备干部。
除了长孙无忌之外,就是他们几个官大。
此刻也坐在旁边,喝茶看热闹,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而且,包括暂代兵部尚书之职的屈突通,以及恨不得天下大乱的尉迟敬德、段志玄等人,也一言不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的朝中,已经分成了三大派系。
一方,以宰相房玄龄为首,与柳白呈犄角之势,遥相呼应。
一方,则是长孙无忌等人,和房玄龄他们,早已水火不容。
另外一部分人,则是以李靖为首的军方保守派。
他们谁都得罪不起,却奇货可居,手中兵权大得吓人,属于墙头草,哪一方得势,就跟着哪一方走。
长孙无忌一方的人,着实热闹了一阵。
等他们的热情退却一些,房玄龄才把茶杯放下来,清了清嗓子。
诸位同僚且静一静,既然陛下说,让咱们今晚商议出了一个章程来,就需要一步一步的研讨,诸位便将今日当成一场廷议,如何?
众人纷纷拱手称是。
房玄龄颔首微笑,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首先就要问一问温大人,民部和司农寺,是否能扛得住压力?
温大雅在贞观三年第一次大朝会之中,迁任民部尚书,司农寺的官衔并没有变。
可以说,他是朝廷的钱袋子,手里死死攥着国库的钥匙。
温大雅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冲众人一拱手,道:当今国库充盈,司农寺于关中的六大粮仓,也塞得满满当当,唯独民夫的数量,捉襟见肘,一部分要供给辽东战场,一部分正在修建陵墓,剩下区区五千人,怕是难以维系此次用兵之计!
房玄龄看向一旁的阎立德。
阎立德很适时的站起来,道:我将作监手下,还有两万执役,汇集在关中各县,只需一纸调令,便可前往河东!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的说道:执役并非徭役,前往战场终究有几分危险,此法不妥,倒不如由光禄寺和卫尉牵头,怎么也能凑出几万人来!
他们都很清楚,每一场战争,都是一次洗牌的机会。
就像做生意,投入的股份越多,赚来的银子也就越多。
一场战争下来,势必要论功行赏,每一份功劳,都是一个重要的官职。
双方都不肯错过这次机会。
这也是柳白提前交代房玄龄,早做准备的原因。
他们这场会议,或者说辩论,决定着战后的封赏问题。
至于输赢...没人去想。
恐怕连卢氏,都不认为,自己会赢。
无非就是狗急跳墙罢了。
从实力上来看,两个派系其实是差不多的。
柳白他们虽掌握着民部、工部、司农寺、将作监等司府,可长孙无忌手下的司府也不少。
譬如吏部!
等论功行赏的时候,吏部随便出个文书,就能把封赏拖个两三年。
所以说,他们不光在博弈,更在相互妥协。
不管是打仗的时候,还是打完仗后的封赏,我不给你挖坑,你也别给我使绊子。
双方各施神通,口灿莲花,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结束。
走出廨房的时候,长孙无忌脸色阴郁。
房玄龄等人面带笑意。
对他们而言,势均力敌就已经是难得的胜利了。
换成从前,掌握尚书省的长孙无忌,连口汤都不肯分给旁人喝。
至于李靖等人,和进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这种情况下,墙头草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太极殿外有太监通报,李二早已经在龙椅之上,正襟危坐。
不过眼神,却总时不时的往柳白身上瞥。
并不是在看柳白,而是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