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卡拉能听到外孙女的心声, 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回忆当年它拿这头小象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往事了, 但它听不到这冒着“坏水”的心声,所以还在按照原计划往奥卡万戈三角洲赶来的路上。
而在达拉加营地之外......
又一次挫败了亚贾伊拉和塔姆在树林深处开展“詹姆斯·邦德式横冲直撞追车战”的邪恶计划,安澜感觉自己日渐憔悴,明明每天都有在涂泥巴的脊背刺痒难耐, 本就稀疏的头毛更是快要掉光。
盼星星, 盼月亮,终于盼到大象电台里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 盼到阿达尼亚隔着数十公里辗转送来的“信”,她忍不住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卡拉象群就要来了。
欣喜过后, 安澜就开始思考该怎么通知人类。
新的一年, 研究员们仍然没能在卡拉家族的成员身上套上定位圈, 对它们的行踪掌握也时有时无, 她毕竟只是头大象,不能像鹦鹉那样开口说话,而且最近营地里不管是大象还是人类都被猴子折磨得够呛,想让人注意到还是有点难度的。
事情也的确像她猜想的一样发展了。
保育员们并没有意识到小头象的异常举动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野象群预警, 而是把思路歪到了食物质量不佳和天气干燥的影像上去, 这一疏忽的后果就是他们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五月上旬的一天, 四名保育员和向导开着一辆越野车跟随二代象群进入草原。汽车在颠簸里缓缓爬过了七、八公里,奔向附近最近的水源地。
亚成年小象们走在平坦、枯黄的草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 一直在加快脚步,土路另一侧则是一片稀疏的树林,视野阻挡并不算太严重, 但饶是如此, 等阿斯玛感觉有哪里不对、偏过头去的时候, 已经直直对上了一头巨兽的目光。
那是一头三十岁左右的母象。
她本能地分析着。
耳朵在猛烈地扇动着,鼻子在车前灯侧面游走,脚掌不耐烦地踏着地面,眼睛后面的腺体挂着湿痕......不管这头母象究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它现在的心情都很糟糕,非常、非常的糟糕。
李条件反射地踩下了刹车。
他的决断是正确的——更多大象在前方的树林边缘出现,加入了这头母象。从这个方位,数不清究竟有几头,但数量毫无疑问上了双,而且露面的都是成年个体,这种等级,别说停下一辆车,就是掀翻一个车队都绰绰有余了。
没有人会想踩油门往大象的象牙底下飞。
能够跟到野外的保育员和向导都经过严格培训,不仅对各种常见野兽的行为模式知之甚详,随身配备生存必须的武/器和工具,就连手机和摄像机都早早被调成了静音模式,可在这群城墙般的巨兽跟前,他们仍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不仅仅是因为震撼。
出现的象群对车上的乘客们来说并不陌生,也正是这份熟悉让他们意识到了一个足以让恐惧压过震撼的事实——两个象群被汽车隔开了。
野象群的首领,令人尊敬的卡拉女士,沉默地站着,并没有什么动作;被软放归区摄像头拍到次数最多、画面最清晰的阿达尼亚,小头象的母亲,也表现得相当克制,只是试图从车头前方绕行;但最早现身的母象,令人生畏的阿涅克亚,却因为李这脚刹车踩下后汽车正常的制动距离,正正对上了前车门和后车门之间的缝隙。
阿斯玛吞咽了一下,往左侧一瞥,只见二代象群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而被标记为“卡拉家族后裔”的另一头小象正在试图把鼻子探进车窗。
这是最坏,最坏,最坏的情况。
是每一个野象保护者都尽可能要避免的情况。
他们把母象和它要保护的幼崽隔在了汽车两侧!
果不其然,就好像要证明这个头号禁忌事项的正确性一样,本就敏感易怒的阿涅克亚并没有给人类留出什么反应的时间。它就像古代神话中只会走直线劈开一切的英雄一样,立刻决定把阻挡在自己和外孙女之间的阻碍掀翻踩扁。
汽车里的氛围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当阿涅克亚把两只耳朵重重一抖,张开到极限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迎接的是它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而那绝不是摆设的长牙——那被无数研究者和营地雇员赞美过的、已经极为罕见了的长牙,今天可能会把她,或者他们四个全部,都串成不那么漂亮的铁板烤串。
阿斯玛把手指虚虚地放在了安全带卡扣上,准备随时解开防护,好从多半要侧翻的汽车里逃离。坐在前方的向导咒骂了几句,伸手去摸枪。
“见鬼!”李紧张地说。
四个人像石化了一样,僵硬地盯着外面。
正在他们开始为第一下重击做心理准备的时候,越野车左侧的二代象群忽然又动了起来,而且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变成了小跑。这一串动作不仅让它们远离了车辆,就连刚穿过土路的阿达尼亚都被抛在了后头,困惑地晃了晃脑袋。
踩着前脚掌的阿涅克亚顿时停在了原地。
看得出来,它被小头象的呼唤声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似乎不太确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