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新营地首先需要克服一个问题——
作为举世闻名的“大象王国”, 活跃在博茨瓦纳境内的野象数以万计,为了控制人象矛盾,当局一边扩大活体象出口规模,一边推动“合法猎杀”提案, 此时还要把原本在生活在察沃的象群运进奥卡万戈, 无疑是在他们的敏感地带上跳踢踏舞。
所幸基普加各夫妇这些年积累了很多人脉, 又因为“归家小象是头象”这件事十分难得,业内不少前辈也不吝于伸出援手,最终才能打通关系,申请下来一块位置合适、面积广大的地皮。
为此, 威尔在出示设计图时面上满是庆幸。
“......能同意把十三头小象一次性挪进去已经很了不得了,短期内应该不会增添新成员, 将来大概也是就近救助,所以在设计时留出来的单独圈舍就比较少......至于安全设施, 栅栏以外另外架设了电网, 但是平时不通电, 只是防患于未然。”
“卡拉象群现在在哪?”阿斯玛戴上了眼镜。
“那边说主象群躲人躲得厉害,分出来的象群又太有攻击性,一直没找到好机会上定位环,所以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去年有目击到在这一片。”
威尔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地图。
因为母象阿达尼亚还跟着老族长,瓦哈里营地平时更关注主象群,选址时希望尽量贴近的也是主象群,但贴近归贴近, 安全起见,总不能往脸上凑, 所以最终定址和活动区之间还隔着点距离。
至少现在, 与会者都感到很满意。
前期工作耽搁了一点时间, 开始施工后倒是一日千里。等到新营地基本落成,安保措施陆续到位,基普加各夫妇征求了雇员们的意见,最终选择把这个未来数年的工作场所命名为“达拉加”。
达拉加。
桥梁。
简单粗暴,却也直指核心。
为了这一目标的实现,两个负责人可以连轴转地接发邮件,随队者废寝忘食地补充知识,留在瓦哈里的雇员们可以咽下不舍,看着货车在烟尘中缓缓离去,也将他们身上的一部分永远地带走。
安澜透过风口注视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每天早上会把圈舍走一遍的清洁员噙着眼泪,为二号圈舍抱过很多次雨披的后勤在角落里搓着鼻子,保育员加比前段时间被调去照顾救助中心运来的小象,这次没能随队转移,此刻他正在拼命挥手,似乎要把好运都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过来。
货车在道路尽头拐了个弯,他们的身影就被树林吞没,再也看不到了。
安澜晃晃脑袋,靠回铁笼内侧,像过去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牵住了莱娅的鼻子。但这个动作她没能保持很久——后方站着的阿蒂拉侧眼一看,跟着哼哼起来,非得等到自己也被牵了才肯罢休。
两个保护区之间隔着数千公里,走陆路非得花掉好几天不可,基普加各夫妇咬咬牙选了包机空运。飞机在空中难免会受到颠簸气流的影响,更何况起飞和降落时感受也相当异常,所以这一次他们需要完成的安抚工作格外繁重。
从进入货厢到抵达哈博罗内,再到进入下一辆货车的货厢,两名拥有宿世记忆的领导者忙得是焦头烂额,脑袋嗡嗡响,鼻子也疼了起来。
总算熬到达拉加营地,安澜当即带着象群钻进圈舍,任由随队兽医在边上来来回回地做例行检查,说什么都不肯再多动一下了。
三个小时后,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有精力带着家族成员们到软放归区里去看看,第一次用脚掌感受了这片有些陌生,亦有些熟悉的土地。
奥卡万戈是避难所。
是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
吹拂过金合欢树的风似曾相识,滑翔过开阔水域的牛背鹭似曾相识,飞跃过土路的吉普车似曾相识,就连依托大地传来的窃窃私语也似曾相识。
一别经年,恍如昨日。
在巨大的喜悦之情中,安澜伫立在围栏边缘,聆听着来自远方的歌声,可惜命运女神到底没有在第一天就垂青于她,或许是对方太过深入湿地,或许是今年的迁徙还未开始,在暗河般肆意流淌的嗡鸣声中,缺了最扣人心弦的丝缕。
别着急。
她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非洲象不是候鸟,不会长了翅膀飞走。
既然暂时找不到血亲,干站着浪费时间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抽空给小象们讲一讲奥卡万戈的大象频道。在这方面,她不敢自己很精通,但教教程度更差、甚至完全没有程度的小象们总归够了。
还在瓦哈里时安澜就注意到了它们在这方面的“绝望”——每每到了需要运用嗡鸣的场合,它们就变成了哑巴和聋子,无法去说,又害怕去听,最后只能化身为星网中沉默的黑洞。
只是那时没有尘埃落定,接引小象进入电台的难度很高,教材的种类也不太对劲,指不定最后大家都会变成“说怪话的外国象”,所以就搁置了。
现在嘛......
她瞥了眼还在水塘里傻乐的赞塔,又瞥了眼还在试图越过诺亚继续打架的塔姆和阿拉法特,立刻觉得决心更坚定了,继而把思考方向转到了“先教什么”和“该怎么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