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的愁绪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消失了。
倒不是说她是个忘恩负义、没心没肺的小混蛋或者什么的, 只是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处于冰天雪地的南极、生存完全依赖于父母、而父母碰巧是一对笨蛋夫妻时,实在很难腾出手去为自己生命之外的东西担忧。
企鹅妈妈的带崽方式非常简单粗暴——
活着就行。
某天早上安澜在经历了差点被鱼肉卡死的绝境之后,又被尝试负重前行的老母亲晃落在地。雌企鹅摇摆身体往前走, 艰难地跨过了幼崽的脑袋、脖子、背部,然后卡在了屁/股上。
它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走不动道,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拖着什么东西往前走,约莫过了十几秒钟才恍然大悟, 倒退着把她释放了出来。
安澜默默地站起来,默默地贴到母亲身边,默默地蹲到脚爪上, 默默地垂下脑袋, 默默地自闭,然后默默地问自己——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在过去那么多个世界的经历中她碰到的父母好像都挺靠谱, 即使是稍显冷酷的金雕夫妇也不会成为没有危险时最大的危险。
所以她前两天看到的眼神不是错觉吧。
当企鹅妈妈和企鹅爸爸碰面后把她从一双脚掌倒手到另一双脚掌的时候, 因为爸爸舍不得, 动作有点扭捏,给了妈妈更多时间低头来打量她,那会儿对方的眼睛里满是真真切切的惊讶和惊喜。
事后想来, 要把那种感情用言语来概括一下的话,企鹅妈妈应该是在表达这样一个意思——
天呐,没想到爸爸真能把孩子养活啊!
安澜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把一大堆问题和感慨压在了脑海深处。
想必她真是这对夫妻的头一个孩子,其实它们俩的年纪确实不大, 育儿经验不足也是正常的, 只是要在这种到处都是致命陷阱的恶劣环境里从小自强让她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往好了想......
至少还有大部队兜底。
笨蛋夫妇只要跟着同类一起活动, 就不会错过赶路、觅食和转移方位的时机, 也不会错过什么社交讯号,问题再大也大不到哪去吧。
安澜是这么想的。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真的真的做出了错误的估计。
企鹅幼崽普遍达到十天到两周大时就开始了最初的社交活动,由此来打下良好的语言信号和肢体信号基础,顺便发展一些朋友,以适应属于帝企鹅的群策群力的群居生活。
这个第一步通常是由母亲促成的。
企鹅妈妈们会在时机成熟时载着幼崽到处晃悠,一旦合适的社交对象就停下脚步面对面站好,放任两只小家伙进行试探性的交流。
说是交流,其实就是对着鸣叫,然后互殴。
安澜第一次看到其他小企鹅时还很高兴,因为她穿过来之后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以前还会观察观察环境,看多了就看腻了。所以当她和同龄企鹅面对面时,一种新鲜感促使她非常友善、非常热情地对对方点了点头。
那只小企鹅长得像从动画片里抠出来一样可爱,看到安澜上下摆动脑袋,它在片刻之后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还接连发出了稚嫩的“啾啾”声。
有那么一瞬间安澜仿佛看到了将来她们一起下海捕鱼的完美未来,甚至想着要给这位新朋友起名叫做“圆圆”,然而下一秒钟,圆圆就做了一次幅度超大的点头,嘴壳直挺挺地戳到了她的脑门上。
这是挑衅!
两只帝企鹅幼崽二话不说就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誓死要把对方的脖子和脑袋叨秃,战况越演越烈,企鹅妈妈们一边低头观察,一边随时拉架——
至少安澜是这么期望的。
可是她等啊等啊,等到自己因为体型差距被对方压着打了一顿,又打了第二顿,不仅没等到自家老妈伸出援手,还等到了一堆加油助威的嘎嘎咕咕,气得她血压直线上升。
等到企鹅妈妈终于想明白是时候出面撑腰时,用的力气又太大了,本来咬一下脖子或者脊背让圆圆退缩就能解决问题,它这一下直接给人家怼到了妈妈的脚爪底下,糊进去半个身体,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灰蒙蒙的屁/股和一条不停颤抖着的黑色的小尾巴。
安澜:“......”
妈!
你是怎么回事啊!
这样一搞岂不是真要打架了吗!
果不其然,雌企鹅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幼崽,紧接着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同类,伸长脖子,勃然大怒,把鳍翅张得像两面扇叶,嘴巴里不停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企鹅妈妈虽然在判断介入时机上是个萌新,但在战斗力上出乎意料的跟企鹅爸爸是同一个类型,一样的莽,一样的头铁,一样的能打。
本次社交最后以两位母亲大打出手告终,两只之前还在打架的幼崽都看呆了,不知不觉就贴到了一起,颇为敬畏地观察着脑袋顶上的世界大战。
如果说这天安澜还是只是觉得自己的社交之旅不会那么顺利,那么接连数天发生的同类灾难让她彻底放弃了“撑腰”这件事,对老妈的期待从“可靠的后盾”变成了“您老人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