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在温暖中睡去, 却在严寒中醒来。
以往琪曼达和苏丽都喜欢粘着她,每天起床不是腰上有个脑袋就是屁/股上有个爪子,但今天却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由排泄物、汽油和廉价香水混合的恶臭味。
这不是草原,而是在一辆移动着的汽车上。
盗猎者?
安澜紧张起来。
在十几年的荒野生活中,她不止一次见到过这些可恨的家伙, 知道他们个个都唯利是图、丧心病狂。只要有买家出得起钱,违法犯罪不算什么,生命危险也不算什么,不知有多少明星狮子被他们麻倒,走运点的活卖, 运气差的就被剥掉皮子、砍下头颅。
难道是有人对西岸狮群下手了?
周围一片漆黑,只能通过气味来分辨,安澜抽着鼻子,迫切地想知道有几头狮子遭到毒手。但让她意外的是, 这辆车上没有半点狮子的气味。留下排泄物的是一种全然陌生的动物, 绝对不是非洲草原上的物种。
好家伙。
这是直接给她偷渡出国了?
安澜焦躁地拍了拍尾巴,不拍还好,这一拍,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个不对劲法,汽车就慢慢地停下了。大概是有人下了车,车身先是一轻, 旋即听到一声拍门的响动, 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闷闷的咳嗽声。从嗓音来看, 这是个男性。
几分钟后, 又听到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旋即有人压低声音说道:“阿廖沙·尼克诺夫,你可真是叫我好等。本来我们昨天就要出发去雅库茨克了,结果又多待了两天,天气太冷了,猴子们吵个不停......还以为这场大雪把你绊在沙发上了呢。”
“沙发上可不能赚钱,谢尔盖·马罗佐夫。”司机——阿廖沙又咳嗽起来。
“我就知道你惦记着我的钱。”被称为谢尔盖的男人说,“开了这么大的车,这回肯定是弄到好东西了吧?让我瞧瞧,如果东西不好,我可不想当冤大头。”
阿廖沙哼笑一声:“我保证你做梦都想要这东西。”
卡车后箱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插销被拔起,车门被打开,黑暗退去,安澜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门边上站着一高瘦一矮胖两个男人,高的那个戴着毛线帽,穿着冲锋衣,还在咳嗽个不停,应该是司机阿廖沙;矮的那个则戴着非常有年代感的老式遮耳帽,肥胖的身躯裹在驼色的大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笼子看。
狂风带着鹅毛般的大雪朝货舱里卷,安澜退到木笼角落,试图把自己团起来取暖。
“我的老天爷啊!”谢尔盖大声叫道,“你,你弄到了——”他猛喘一口气,短短的手指压住胸口,又因为寒冷缩回口袋里。“这不会是假的吧,你知道我这儿不缺孟加拉虎和苏门答腊虎了,是吧?假货我可不稀罕!”
阿廖沙嗤笑:“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西伯利亚虎,野生的。”
西虎?
安澜竖起耳朵。
刚才后退时她就觉得自己的体型不对,现在看来是又穿了,还是穿到了一头西虎幼崽身上。
西伯利亚虎,即人们熟知的东北虎,是世界上最大的猫科动物,成年雄性平均体重是苏门答腊虎的两倍以上。它们生活在亚洲东北部,因为栖息地减少、偷猎和人类生活的干扰,已经成为了濒危物种,野生个体不到四位数。
在她思考的时候,谢尔盖又说话了。
“野生的?你可真能吹牛。现在能弄到西虎的团哪个不是搞的养殖繁育,前两天我打电话给去,开价这个数。”他比了两个手掌,“这要是头野生的,你把我卖了都买不起,赶紧的从哪来往哪去拖走吧。还野生的,哈!”
“这怎么不是野生的了?”阿廖沙瞪眼。
他朝四下看了看,见路上没有行人和车辆,这才压低声音说了经过。
“上个月大伊万收到消息,说那边盯着的母虎下了三个崽子。本来还发愁没机会弄呢,虎王瓦西里追着头熊进了人家的领地,公虎的脖子都被他给咬碎了,就跟咬鱼骨头似的。母虎吓得带着崽子跑下山,正巧被我们逮住了。这可是头漂亮的大家伙,将来崽子也不会小的。”
瓦西里......安澜记住了这个名字。
看来是领地争端引起的祸患。公虎和母虎的领地是重叠的,一头公虎的领地内可以有数头母虎的领地,但两头公虎撞在一起就是你死我活,这具身体的父亲还未曾谋面就已经不在了。
那母亲呢?
她想知道,谢尔盖也想知道。
矮胖男人急不可耐:“别吊胃口了,我信你就是了,母虎呢?”
“死了。”阿廖沙说。
“死了?”谢尔盖的声音都变尖了。
这可是极为珍稀的西伯利亚虎,而且是成年母虎啊!
“你当我乐意?”阿廖沙又咳嗽起来,“从山里运进城的时候估计是气孔没弄好,大的和两个小的都死了。结果刚运进来就听说下家跑了,警/察听到风声又查得严,可不得在这里处理了。喏,就剩这个小的了,你要是不要,我就运到对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