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知道,你告诉政委同志我就在这儿等着,有事要单独找他谈。”
给自己接上了火的马拉申科扣上了那一直未曾换过的缴获德国佬打火机,一口仙气喷鼻而出的同时似乎是在酝酿考虑着什么。
望见此情景的库尔巴洛夫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即朝马拉申科点了点头、领命而去,只留下马拉申科一人随意坐在战壕的土墙边上,手里夹着烟卷望着面前正在被押解的俘虏和打扫战场的情景,眼神定格无光之中有些怅然若失。
“怎么这幅表情?你不是有好戏要给我看吗?”
马拉申科的好兄弟不少,伊乌什金是其中嘴巴最能说的一个。
用马拉申科给彼得罗夫政委的话来形容,那便是这小子心里藏不住事儿。
要是人都习惯给脸上贴字条的话,他指定要把自己想说啥给写成字条糊脸上,尤其是在和自己关系越亲近的人待一起时就更是如此。
放在遥远的21世纪那样的社会大染缸里,伊乌什金这么实诚的人只要敢迈向社会就指定会被坑,说不准还会被坑地惨到给嚼骨碎肉、连个渣都吐不出来,各种真实的案例就摆在那儿、一找一大把。
只有一番惨痛的社会毒打和被坑经历,才能让这类人明白过来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但却不能排除有憎恨、甚至直接黑化走向报复的可能。
但是在自己身边的人里、在同志们和战友当中,马拉申科却非常喜欢伊乌什金的这种性格。各种烙印在遥远未来记忆里的真实经历都在无声地告诉马拉申科,这种心思纯净的人往往才是你值得用一生去交的真兄弟。
军队也是个社会,有人的地方也必定会有各种圈子、有大小不一的江湖存在。
对伊乌什金这个于自己而言的特殊之人,马拉申科只想说只要自己一天还在高位上坐着。就不会让那些乌七八黑的爪子伸到自己的好兄弟身上,来坑他毒害他、甚至把他当成个牺牲品和工具人随意摆弄、玩弄于股掌之中。
听上去有些肉麻吗?
但往往是男人之间以心交心的感情才最真实、不掺半点冗余杂质,用比较中二的说法来形容的话便是“谁都有个想守护的人”。
伊乌什金对于马拉申科而言就是这么一个人、一种唯独的、特殊的存在,或者说马拉申科只是想守护住这颗纯净之心、不被任何时代都会有的阴暗面和黑暗之物所荼毒伤害。
真实的想法,有时候其实就这么简单。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通的马拉申科手里夹着烟、侧过头来眼瞅着伊乌什金,如此这般的表情,反倒是把纯粹来闲聊的伊乌什金给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呃,看上去不太对劲。”
马拉申科一笑、只是兀自摇了摇头,然后从手里还攥着的将官专供烟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反手递到了伊乌什金的面前。
“我发现你小子最近有点变帅变成熟了,怎么,就没想着谈个好姑娘吗?”
要是放过去以往,伊乌什金要是突然听到这话可能会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甚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但之前因为和“大学情圣”基里尔的一些深入交流,到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的伊乌什金,反倒是对有些事儿能看得开了。
“没可能的事儿,至少现在不可能。”
伊乌什金伸手接过了马拉申科递过来的烟,以指尖相错、缓缓转了一圈之后便略带思索地开口答道。
“尼克莱走了以后,上一次我休假回家的时候去过他家里,遗物还有其它一些东西都是我送去的。是政委同志给我批的假,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你应该是休假回莫斯科没两天,只不过我只休息了一周时间,赶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已经提前归队了。”
伊乌什金休假这事儿马拉申科确实不知道,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是个人都得找机会换换地方让自己好好歇歇,况且生活上的事儿也向来是分工明确的政委同志说了算。就连马拉申科要休假也都得给政委同志这边做个报备,然后再给方面军司令部上报假条、等待核准。
马拉申科知道这不是重点,伊乌什金接下来肯定还有其他话要说,这充其量只是个引子,所以自己现在没必要立刻接话。
“尼克莱的孩子很小,呼我就不说当时的场景了,反正你也应该能想象出来。”
“孩子不知道发生了多么大的事,只是待在母亲腿边看着妈妈流泪不止。尼克莱的父母也还都健在,他上面有三个姐姐、全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那感觉还有得知了一切后的场面对于这个家庭来说简直就像是末日一样,一点都不夸张。”
“我我自己没什么别的打算,只是想当我死在战场上的时候,多少能少一个人或者少更多的人这么伤心难过。尼克莱家人痛的比我们这些战友还要深切,他们甚至只能接过那些冷冰冰的遗物和穿过的旧军服、勋章、证书来回忆亲人,我无法想象这到底有多么心碎。”
“我们不管再怎么痛苦,尼克莱都是活在我们身边最熟悉的人,但他的家人苦苦等来的却只有那些只会加深痛苦的玩意儿。”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边说边流泪的伊乌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