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李之澄语声低哑, “你不如……杀了我。”
长久的沉默之后, 两个人的呼吸恢复平缓。
原冲翻身拥着她,动作变得轻柔,自言自语似的道:“那一年, 我算着日子, 知道你已出了孝期, 我可以娶你了。
“可是, 总不能让你来京都, 令堂也厌倦了锦绣堆的生涯, 说不定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又怕,怕你心里已经没了我。
“为了去金陵,我绞尽脑汁, 不惜求昔日同袍帮忙, 在那边鼓捣出了不少事情。
“先帝信我,听我说要亲自走一趟,立刻同意了,只是记挂着我征战时受过的箭伤,指派了两名太医随行。
“原本可以慢悠悠地走,可我却像被人追命似的,甩掉随行的下属、太医, 只带着两名亲信,日夜兼程。
“在路上就写信给你,跟你说,方便的话, 去我在那边置办的别院等我。
“到了别院,你安安静静地站在院中,笑盈盈地看着我。
“忙了一阵军务,因为长期赶路辛劳,旧伤迸裂,差点儿就死了。
“连续数日,你昼夜不歇地陪着我,好几回,我醒来,看到你在掉眼泪,心都要碎了。
“可我是为了什么才旧伤发作的?那时候,不懂得计较。
“见好了,我就魔怔了,心里只有和你快些成亲这一件事。去你家拜见令堂,却被当场回绝。她说,宁可留你在家中一辈子,也不会要身在官场的女婿。还说,已经把你许配给了你表哥。
“我倒是没当回事,想着只要让令堂知道,我是惜命一样地待你,她总会同意。
“你却与令堂闹翻了,住到了我的别院,说大不了与我私奔。
“我一面安抚你,一面厚着脸皮去找令堂,遇见过你表哥、堂哥、堂嫂。
“过了一段日子,再登门的时候,令堂搬走了。你说你知道她去了何处,没事,让我不必寻找,过一段日子,令堂自然就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随后的日子,我们……就像新婚夫妻一样在一起,正儿八经地写了婚书。
“真的,那是我这辈子最美的光景,比美梦更美。
“没成想,那就是我们的一辈子。
“美梦醒了,噩梦来了。
“那天回到家里——我把那个别院当做家了,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没看到你,只看到了你的那封诀别信。
“说起来,我们自相识到如今,十多年了,可那十多年里,又有多少在一起的日子?只你那边,就有长达七年的分离。
“之澄,以前我在你面前的时候是怎么样的?老实、腼腆得不像话,你说什么,我都照办,对么?
“现在我又是怎么样的?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我就算没疯,也已经半疯了?
“你怎么毁我都行,但是,能不能给我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刚刚……对不住了。
“我只是,太想你了。”
随着他语气平和地讲述,她的眼泪,一颗颗滑落到腮边,再滑落到他衣袖。
他抬手抚着她泪湿的面容,“之澄,你对我是怎样的,我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你也清楚。
“我如何都想不出,怎么样的理由,能将我们分开。可你就是跟我分开了。那个理由,到底是什么?
“我给你时间考虑,到明年过完正月,你再不说的话,我可能就要不遗余力地毁你了。
“当初我有多爱你,如今就有多恨你。”
语毕,他吻了吻她眼睑,松开她,利落地下地穿戴整齐,大步流星地走出寝室,在院中吩咐道:“回府。”
对于幺儿的事情,原老爷子、原老夫人后知后觉,在原冲折腾到第三天的时候,才通过下人之口得知。
夫妻两个立时喜上眉梢,笑了好一阵,原老夫人才开始面对现实,生出了隐忧,“那女子真是李大学士之女么?”
“废话。”原老爷子笑眯眯的,“就算阿冲没见过,观潮也见过。观潮可是少见的文武兼备的奇才,从文方面,正经承认的恩师,也只有李大学士。那孩子要不是李大学士之女,他怎么会请到家中,让她教导女儿的功课。”
那孩子,留意到这称谓,原老夫人便知道,还没怎么着,他已经十分认可李之澄了。可是,娶儿媳妇可不能只凭他那些推论,“样貌、学识再好,可要不是过日子的性情,又该如何?毕竟,李家的女眷,已经销声匿迹好些年了。”
原老爷子就瞪了发妻一眼,“你得了啊。先前是谁说的,只要阿冲肯娶妻,那边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闭嘴!”原老夫人瞪回去,“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真当我连歪瓜裂枣儿都看得上?我们阿冲,连观潮都对他掏心掏肺的好,是一般人么?”
原老爷子反诘:“你也说了,咱儿子不是一般的人,那眼力能差么?他能看中的女子,能差么?”
原老夫人被噎得不轻,随即非但没生气,反倒笑了,“有道理。那我今儿就去卿云斋,瞧瞧那孩子?”
“不准胡来!”原老爷子大手一挥,“阿冲不着调,每日缠着人家,你要是再去相看,成什么了?把人气跑了,看你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