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雅吃过晚饭没一会儿,接到安琪打来的电话:“我在你们家小区门口,你出来一下。”
这一天安雅接到了很多人的电话和信息,独独没有安家的。她虽然早就已经放弃在安家身上寻求关心了,但还是忍不住失望,接到安琪的电话,她突然松了一口气——至少在死亡面前,娘家人还是关心她的。
她第一次没有对安琪来找她这件事感到厌恶。
安琪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开车的人是她老公。她坐车有些不舒服,懒得下车,让安雅上车说话。
“你怎么会想到去跳河?”安琪问。
“就一时没想开。”安雅轻描淡写地说,她在安琪面前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这么放松了。
“那你现在想开了?”
“嗯。”
“爸爸妈妈把你养大不容易,你可不要因为日子稍微有点儿不顺心就逃避责任,搞得好像我们都在欺负你似的。不就是每个月让你帮我还房贷么?那是你应该给的。难道要让爸爸妈妈白养你这么大吗?”
安琪边说边翻了个白眼,即便光线黯淡,安雅依然敏感地注意到了,加上这番过于露骨的话,安雅心里刚刚重新燃起的名为“对亲情的希冀”的微弱火苗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安琪夫妻俩离开后,安雅失望地回到家,正在刷短视频的齐文旭问她安琪来找她做什么,语带嘲讽:“是不是又有什么钱要你这个冤大头出啊?”
“不是。”
“那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免得没人帮她还房贷了。你要是当真去撞车死了,他们肯定要跟我打官司争赔偿款。”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人挑明了说出来讥笑是另外一回事,安雅心里有一团乱窜的闷燥火气想要爆发,但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把这股火气强忍了下去。
反正,这样令人窒息的日子,她很快就能摆脱了。
……
安雅和童欣实地考察、做好万全的准备后,又等了两天,才等到动手的日子。其间,在童欣和杜巍的帮忙搭线下,齐一迪顺利入读新的幼儿园。
6月10日这天,闷热了一天,厚厚的云层在天空铺展堆积,早晨就说要下雨,到了晚上,预期中的雨依然没下。
齐文旭吃过晚饭后,又像往常一样出去打牌了。安雅躲在卧室查他的手机定位,发现他去的正是废弃的天明工业区。
她按照计划,用齐一迪的儿童手表往童欣儿子杜宇曦的儿童手表上打电话,当然,接电话的人,是童欣。她们俩约定好不在自己的手机上聊这件事,而孩子的儿童手表,警察一般不会怀疑。
这几天,杜巍去外地出差了,没在家。他每晚都会在十一点打电话给童欣查岗,童欣已经想好了借口,不过,如果能在十一点之前把事情解决掉,那就再好不过了。
童欣进入天明工业区的时候,刚好十点二十。她用儿子的儿童手表给安雅发信息:已就位。
十点三十分,安雅给齐文旭打电话:“妈吃了晚饭没多久就开始闹肚子,好像有点儿严重,都快走不动路了,你别打牌了,回来跟我一起把妈送去医院看急诊。”
齐文旭今晚手气一般,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孝心的,听安雅说得这么严重,担心熬一晚上出问题,骂骂咧咧地下了牌桌。
此时,童欣就候在没有路灯的黑暗路边,车子熄了火,坐在车里紧紧地盯着齐文旭必经之路的路口。她挑选的位置恰到好处,刚好可以看到齐文旭下楼之后走到路口这整段路程,即便他今天突发奇想从另外一边绕路走,她也能看到。
唯一的问题是:在她停好车后,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也开了过来,恰好停在齐文旭会出来的楼道口正对面!车里的人没有下车。
童欣迅速在脑海里模拟方案,一会儿齐文旭下来,肯定不能在这儿动手,他骑电瓶车,走得不快,她跟一段路再加速。这周围一直到外面主干道路口都没有监控摄像头,她有充足的时间和距离。
楼道的声控灯从顶层开始一层一层地亮了,齐文旭的身影披着底层楼道的橘黄灯光,出现在童欣的视野里,向他的电瓶车走去。
就在童欣的手伸向车子的启动按钮的时候,她惊骇地发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色身影像幽灵一般从那辆黑色商务车下来,突兀地靠近齐文旭,揪着他的后衣领子,像是用一把刀往他背心狠狠一戳!
齐文旭瞪着眼睛像触电般挣扎了几下,失去了意识,身子往地上栽倒。黑衣鸭舌帽男子粗鲁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摔进了商务车里。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可能一分钟都不到,黑色的商务车就消失在了童欣的视线里。
童欣整个人僵住,准备按启动按钮的手指悬在半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迅速启动车追了上去,拐出路口,却没有看到黑色商务车的影子,小路口纵横交错,向四面八方延伸,不知道那辆车拐往哪个方向去了。
童欣懵了,齐文旭,看那个样子多半是活不成了,可究竟是谁,抢在她的前面,把他给杀了?那个男人戴着鸭舌帽,童欣只看到了他半张脸。不,那个人长什么样、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该怎么跟安雅交代?
如果安雅知道杀齐文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