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我?”童白松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杜宇风,“是把我送往重庆,还是交给南京?”
杜宇风笑了笑,“成全你,就是为把你再交出去?如果要这么成全你,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你弄回来。”
“是你把我弄回来的?”童白松脸色有些难看,明明是方城去杰弗洋行和王美兰诸多交涉,杜宇风却想占有其功。
杜宇风还是一脸的笑容,“你以为是方少爷出面把你营救出来的?他没那么大的本事,如果不是杜家给了他本钱,王美兰会轻易地放你回来?”
童白松一愣,“什么本钱?”
杜宇风说道:“你二哥待你不薄,把杜家的信誉赌了进去,让方少爷拿着它把你换回来。你是杜家的姑爷,也算是杜家的人,杜家的人在外面被人捏着,让外人看了笑话。”
童白松笑了笑,“四哥,看来白松给你们丢脸了。既然这样,我与宇眉就搬出去,让二哥登个报,说杜家与我童白松断绝一切关系。杜家的颜面,信誉都保住了,何乐不为?”
杜宇风一脸阴沉,拨弄算盘珠子的手指僵硬地悬在“春秋”算盘上面,看得出来,他对童白松的话极度的不满。
童白松见杜宇风的脸色有些难看,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道:“四哥,命运无常,我是地下党,二哥又是军统大佬,我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因为有了宇眉,一对死敌成了一家人。即使我们再怎么是敌人,那血缘里的东西是割舍不掉的,有聚就有散,对敌人无论是二哥还是我,都不会手软;可是对亲人,无论是二哥还是我,也都不会心狠。”
杜宇风只是冷冷地看着童白松,干枯的手指轻轻地放下来,耷拉在翠绿的珠子上。
“白松十二岁那年就认识宇眉了,那时候杜家穷,老太太拖扯几个孩子,一会打零工,一会做女佣,不容易。只有几岁的杜宇眉没人管,就在我们上学的私塾边上玩玩泥巴,逗逗小狗。私塾里其他的孩子都欺负她,每次我都护着她,我也曾经有个妹妹,八岁那年死了,看着宇眉,就像看着自己的妹妹。”
“没想到,儿时的照顾成了一生的照顾。是我教宇眉认字读书,我老娘瞧着小姑娘可怜,每次都让我多带些馒头、菜饼。二哥也是待我不薄,那年我逃到了南洋,老娘病重送医,身死厚葬都是二哥和宇眉支应着,白松也是记在心里。”
童白松的眼角有些湿润,继续说道。
“后来我回了上海,一无所有,可是宇眉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我。二哥已经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也没有对我有半点的嫌弃,反而给我们操办了婚礼。这些恩情我都记得,可是我的信仰,已经刻入我的骨子,动摇不了。”
童白松满眼的真诚和坚毅,他知道自己必须将态度向杜宇风表明。杜家真正有影响力,真正拿主意的人是面前的四哥杜宇风。
杜宇风的眼神柔和了很多,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股温暖的色彩。
童白松说得没错,命运真是捉弄凡人,明明是一对死敌,却又有着撕扯不断的亲密关系。
杜宇风沉默半天,他能理解童白松所说,也能切身地感受到他对于恩、情的理解,就如同他自己对方从恩、林诗君夫妇俩的感恩之心。
这种恩情其实与信仰是无关的,关乎的是人性,也是华夏几千年来一直在国人心中流淌着的善良本性。
敌人可以你死我活,恩情却无法挥刀断水。
“你可能理解错了我刚说的成全。”杜宇风淡淡地说道,“你现在不过是上海地下党的普通潜伏人员,虽说过去在上海给延安做过大量的工作,立了功,却没有受到什么奖。”
童白松笑了笑,连忙摆摆手,说道:“四哥,咱们不谈这个,功和奖不是我想要的,只要对组织上有用处,能为革命事业做出贡献,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们与二哥他们不一样的,立了功就要奖,出了错就要受罚,革命不是讲价还钱,更不是为了追求封官讨爵。”童白松一脸微笑地看着杜宇风。
“你可以不看重,但是我们却要考虑。不知道方少爷给你说过多少,其实你们在上海的任务很复杂,也很简单。复杂的是你们完不成;简单的是,有人帮你们完成。”杜宇风轻轻地拨弄着算盘珠子。
童白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杜宇风。
这个时候,童白松很清楚,亲戚归亲戚,只要说到组织上的事情,他是绝对会闭口不言的。自己没有方城那种把控能力,也对方城的具体任务了解不多,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敌人抓住蛛丝马迹。
杜宇风不是军统的人,却是目前最危险的敌人,童白松这么想。
杜宇风看童白松不说话,笑了笑。
“延安给你的任务应该是配合方少爷,而方少爷是完不成这个任务的。说来也是有趣得很,你们的任务需要军统的人来做。不错,这个任务由你二哥来做,可是你想过没有,做成如此惊人的一件事,最后的胜利果实会算在谁的头上?你,还是方少爷?”
童白松依旧闭口不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对面的杜宇风。
“杜家人冒着灭门的风险,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