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记牛杂铺门前的花坛里还是那几株茶花,只是冬天刚过,春天还慢悠悠地在路上,这几株茶花没有开花,只有茂盛、墨绿的叶子长满了枝头。方城特意向前走了两步,仔细地看了看茶花树上的枝头,隐约能看到一些小如花生米的花蕾正挤了出来。
它们定会和去年一样,白色的茶花开满整个枝头,方城满意地笑了笑,似乎他专程而来就是为了看看这几株茶花。
周记牛杂铺里面的灯变了颜色,不再是过去那种昏黄、神秘的色彩,几颗白亮的灯泡将整个大堂照得很明亮,方城推开镶嵌着玻璃的木门,走了进去。
大堂里依然没有一桌客人,可是边上的雅间似乎还有客人在进餐,里面也亮着白亮的灯光,方城瞥了一眼雅间的玻璃,隐隐约约看着有两三个人坐在里面。
方城转过身,看向原来周悦山喝茶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那张茶桌面前坐的人不再是周悦山,而是一个女人——秋月枫。
秋月枫脸上挂着一丝淡淡地微笑,双眼脉脉地看着方城。
方城若无其事,眼里露出平淡如水的神色,走了过去。
“你还记得这里。”秋月枫开口了。
“这里的牛杂不错,二十多年前,我吃过一次;去年我也吃过一次。不知道,今天晚上我还有没有这个口福。”方城慢慢地坐了下来,还是原来他经常坐的那把椅子,他甚至还记得这把椅子的扶手上有一块鸡翅木特有的疤节。
“知道你还没有吃饭,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一下,一会就好。”秋月枫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方城,她的这个表情让方城顿时有些恍惚,她真的是军统特务?她难道不是和自己生活了好几年的女人?
秋月枫似乎看出了方城眼里的那一丝恍惚,眼里似乎也有些愧疚的色彩,幽幽地说道:“没别的意思,你下午去了静安寺,寺里又没有明永和尚招呼你吃斋饭,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虽然道不同,毕竟做过多年夫妻,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听秋月枫这么说,方城心里反而宁静下来,她还是那个女特务,这种话虽然甜蜜、暖心,却如同毒蛇时刻伸出的舌头,它在用最柔软的东西探测身边所有的猎物,而那根最柔软的舌头后面就是两颗要命的毒牙。
方城顿时笑了笑,说道:“原来我们还做过几年夫妻,你也还记得有情分。其实,你大可不必,从那年你入了我的洞房,到去年你上了文重月的汽车,这些所谓的情分不就两清了吗?”
听着方城这些话,秋月枫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一脸柔情似水地看着面前的方城,眼里那丝柔情似乎更浓了。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军统特务的身份,我也一开始从不把你当我的丈夫。世道无常,想不到我们俩这种虚情假意的夫妻即使缘分尽了,还是要相生相杀,这算是什么?因果,还是孽缘?”秋月枫淡淡地说道。
方城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原来取掉面具的秋月枫还是如此的沉稳,她并不像过去给自己当老婆的那个女人,冲动、泼辣,有时又显得有些幼稚。
方城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要重新的打量这个女人,将她过去的印象完全抛弃,她是一个危险的敌人,方城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约你在这里吗?”秋月枫又淡淡地问道。
“周悦山的茶具呢?”方城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莫名其妙地问起了周悦山来。
秋月枫愣了愣,顿时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微笑,她点了点头,身体向后挪了挪,整个背靠在鸡翅木圈椅上,说:“你还是你,没有变。看似漫不经心,却顾左右而言其他,你一路过来,心里想的就是我约你来干什么,此时却扯到周悦山。”
方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地说道:“我还是我,你却不是你了,你约我来,你比我急,我不着急的。我只是好奇,周悦山一死,他的家产,他的地位和权势归了谁?难道连那副茶具都被人吞了?”
方城微笑着摇了摇头,秋月枫脸上还是一副淡然的笑容,方城的话其实就是在暗指自己,周悦山这种军统的开山元老一死,他的那些“遗产”谁会继承呢?
突然,秋月枫身体向前倾了倾,双手交叉立在桌上,眼神里露出尖锐的神色,看着方城,说道:“周悦山是该死,但是这笔帐是要算在你们共产党的头上的,他的命谁来抵,我看胡为东勉强可以。”
方城心里一沉,没有说话,这不是真实的秋月枫,她不会用这种色厉内荏的语气,更不会如此冲动地提出胡为东,胡为东在她手里,要生要死也是一句话的事儿,这个时候她用这样的语气提出来,释放了两个信号:1、胡为东还没死;2、她要拿胡为东的命和自己做交易。
不能顺着她的话来,更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她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方城冷冷地看着一脸怒气的秋月枫,故意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说道:“你把那张周记牛杂铺的菜单给金裁缝,让他转交给我,又在给我下什么套儿?”
秋月枫听方城这么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僵硬和尴尬交替出现,突然她噗呲笑了一声,刚才的那份怒气转眼不见,眼里又变得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