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烟宁看着皇帝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知怎的,脚下也开始沉重起来。
她在姐姐们的搀扶下,一步步地朝着棺材的方向走去,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口棺材。
她多希望永清郡王的离世是个假消息。
可皇帝流露的悲恸、将士们沉重的神情和满院子凝重的气氛,无一不在告诉楼烟宁,永清郡王是真的死了。
“快把白布系上。”
崇阳侯见家中女儿们都来了,便把方才太监们发下来的孝布分给大家。
楼若芙先是自己系好,随后帮两个妹妹绑好,再按照崇阳侯的吩咐,领着二人去边上跪着。
楼烟宁跪在冷风中,看向那口棺材,心底忽的涌起一股说不来的悲伤和害怕。
她悲伤年纪轻轻的永清郡王就这样死在了北疆,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来。
她害怕自己最终还是逃不脱前世的命运。
前世的一幕幕,在此刻犹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回放起来。
“凭什么我只能做一个唯唯诺诺的小文官?我楚连墨,这辈子的目标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如今永清郡王死了,定国公老矣,兵权迟早会重新分到你的手上,所以,我们干票大的,弄死皇帝和太子,你就可以顺利登基了……”
“三皇子,你可别说你对皇位没有任何兴趣……”
楼烟宁垂着头,冷风灌的她的脑袋越发的清醒。
楚连墨和三皇子密谋的话在她的脑海中也清晰起来。
她记得,前世在永清郡王的吊唁会上,楚连墨和三皇子在郡王府的假山后头密谋造反之事。
她当时不小心路过,听了个正着。
但因为她心中害怕,加之楚连墨又是她喜欢的人,是以,这件事她谁也没说。
现在细细想来,哪怕当时她偷偷告诉大舅舅呢,后头所有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想着,楼烟宁的泪珠就不争气地坠了下来。
她轻声抽噎着,偷偷地抬手抹掉自己的眼泪。
南宣侯踏进郡王府中,第一眼就瞧见了楼烟宁跪在那里抹眼泪。
他回头看向身后面容冷肃的男人,小声道:“瞧见没,崇阳侯府的表姑娘在哭你呢。”
凤骁抬眸朝楼烟宁的方向看去,瞧见的不是楼烟宁抹眼泪,而是楼烟宁偷偷的用衣袖擦自己的鼻子。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心中想到:脏死了。
南宣侯见他皱眉不说话,叹了一口气道:“我先去皇上那儿了,你自己小心点。”
凤骁点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棺材前头的皇帝和皇后,而后顺着长廊往郡王府后头去了。
楼烟宁跪在地上,眼泪鼻涕已经止不住了。
楼若芙见她不停的用衣袖擦脸,忙的把自己的手帕塞到她的手中,“快擦擦。”
楼烟宁也不想这样鼻涕眼泪一起流的。
只是那纸烧出来的烟,被风一卷,铺天盖地的朝着她的脸刮了过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楼若芙察觉到楼烟宁跪着的地方不太好,她小声让楼霜华往边上挪挪,给楼烟宁让出个位置来。
楼烟宁重新跪好,就见皇帝伸手进棺材,一边摸着永清郡王的胄甲,一边痛苦道:“这么多年,你对朕忠心耿耿,替朕守护北疆子民,朕有愧于你……”
皇后站在他的身边,惨白的脸上是同样的痛苦。
她还没有生太子的时候,永清郡王便是她在照顾的。
都说长嫂如母,皇后对永清郡王的关怀和爱护,也是当真不亚于对太子的。
是以,得知永清郡王的死讯,她便求着皇帝,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送他一程。
这会儿皇后看着破裂的胄甲,抚摸着漆黑的棺木,悲伤不能自已。
皇上担心皇后的身体,让洗砚姑姑扶着皇后去厢房休息。
皇后拖着虚弱的步伐去往厢房,中途瞧见崇阳侯府的三姐妹规规矩矩跪在那里,便让洗砚姑姑同郡王府的管家要了热茶,给外头跪着的女眷们送去。
因着皇上和皇后不能离宫太久。
傍晚十分,皇上和皇后就乘了马车回宫去了。
而永清郡王的丧事,由南宣侯一手操办。
或许是边疆战役紧迫,永清郡王的丧事并没有大办,一切从简。
众人一一来给永清郡王烧了纸,南宣侯就让人把永清郡王的棺材给封了,而后抬上马车,下葬皇陵。
女眷们留在郡王府内,守着郡王灵位前的长明灯,男人们则跟着去皇陵。
楼烟宁跪了一下午,膝盖已经肿了起来。
崇阳侯夫人找来了膏药,让三姐妹去厢房擦上。
去往厢房的路上,还有旁的府上的女眷。
那几个女眷看着满廊檐的白灯笼,吓得瑟瑟发抖。
她们窃窃私语,说不知道今日永清郡王的魂魄会不会飘回来。
她们几人说完,似乎是自己吓到了自己,几个人踩着小碎步推推攘攘的跑进了厢房。
楼烟宁倒是不怕。
她看向楼若芙,道:“就算是郡王的魂魄回来了也不可怕,郡王是大将军,是顶好的人,魂魄肯定也不会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