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伊稚斜哑然失笑,说道:“你怎么敢当着我面,说爱我的女人?”却见中行曰脱下了衣服,赤身裸体于自己面前。
伊稚斜见他下身空无,吃了一惊,原来这中行曰是个纯粹的阉人。古时宦官并非全是阉人,直到东汉以后,才变成全由阉人担任。而这中行曰的的确确是个阉人。
伊稚斜不仅没有讥笑,心中反而对中行曰暗生敬意,暗赞道:“此人竟能将自己奇耻大辱示于旁人,且泰然自若,神色如常,这份心志已非常人所及。果然非同一般!”
中行曰道:“你这下放心了?”伊稚斜恭敬说道:“请穿衣!”中行曰重新穿上衣服,叹了一声,说道:“你们只道南宫生的美貌,却不知她真正的好。我十岁那年受了宫刑,旁人都看不起我,讥笑我,更有人欺辱我,只有阿念视我如常人,与我玩耍。”
伊稚斜轻轻点头,心想:“说来此人年少时也同我一般,吃了不少苦头。”又听中行曰续道:“我今生今世别我所求,只盼能报答南宫也就是了。”
伊稚斜道:“既然如此,你此为就是让我杀了军臣?”中行曰道:“对!不仅让你杀了军臣,我还要助你当上大单于!”
伊雉斜心中一动:“此人敢说出口,看来是已有良策。”就听中行曰接言道:“你当上大单于后,须帮我做两件事。”
伊雉斜道:“什么事?”中行曰道:“第一件,娶刘念为阏氏,善待她一生一世。”
伊雉斜点头答应道:“这不必你说,我也会做!”
中行曰沉声道:“第二件,南下攻汉,剿灭汉廷。”伊雉斜大为惊诧,问道:“这是为何?”
中行曰冷笑道:“我恨军臣,更恨汉廷,若非皇帝答允,刘念身为南宫公主,何须来到这荒凉之地,嫁给你们这些匈奴人?”伊稚斜道:“好!这第二条也正合我意,我答应你!今日我与你歃血为盟。”
歃血是涂抹或微饮牲畜的血。伊稚斜放眼四顾,却不见周围有任何活物。他不愿麻烦,便重重一拳锤在了自己胸口,吐出一口血,抹在了嘴角。
中行曰见状,由怀中掏出一把银亮色的匕首,在手掌上划出一道口子,将鲜血也抹在了嘴角。
两人结盟之后再无顾忌,伊稚斜问道:“今夜子时我就动手杀了军臣,怎样?”中行曰摇了摇头,道:“臣以为不妥!”
伊稚斜道:“那何时动手?”中行曰道:“暂且不要动手。那军臣久为单于,威望远非大王可比。您若亲手杀了军臣,诸王必定推太子于单继承大位,于单更势必为父报仇。如此一来,大王还需慑服诸王各部,将于单赶下大位,才能统一匈奴。因此杀军臣虽容易,当单于却是难上加难。”
伊稚斜微微点头,脸上现出忧愁的神色,寻思道:“我一天不杀军臣,南宫就要多熬一天,这可怎么好啊?”
中行曰知他心意,接说道:“臣本想激得大王立刻杀了军臣,可是细细想来,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伊稚斜不解道:“为何?”中行曰道:“臣观军臣已是行将就木之躯,即便大王不动手,他也活不久了。”
伊稚斜奇道:“怎么?难道军臣的身子已经不行了?”中行曰道:“非也!军臣的愚蠢已将自己陷入到一场阴谋当中,大王只要在旁推波助澜,就能借汉人之手将他杀死。”
中行曰接着讲了一件事,原来这几日单于庭中来了一位叫聂壹的汉人,此人乃是雁门马邑县的商贩。他向军臣单于投诚,说是他手下有百人尚在马邑县中,只要一声令下就可杀了县令,到时候单于挥兵南下,马邑所有财物全归匈奴。军臣已将马邑视为囊中之物,对此是深信不疑。
伊稚斜双眼微眯,又听中行曰道:“大王以为此事可信否?”
伊稚斜道:“不可全信!”他灵机一动,问道:“难道你是让我通风报信,将单于奇袭马邑的消息告知汉廷?”
中行曰微微摇头道:“此事全不可信,那雁门马邑如此重地,岂会防守空虚?臣以为这必是汉朝小皇帝的奸谋,无需大王通风报信,马邑自有埋伏。”
伊稚斜忽想起:“南宫曾说她有个弟弟,小名彘儿,是如今汉人的皇帝。这小子自小聪明英毅,才能不在其祖、其父,文帝、景帝之下。想必是这小子的计策。”他连连点头称是,说道:“不错,我若去通风报信,反倒让汉人起疑。”
中行曰阴沉沉地道:“大王只管鼓动单于攻打马邑,剩下的事就交给汉人来做就好了。即便马邑没有埋伏,乱军之中单于受些伤势,也不足为奇。”
伊稚斜领会到这话中深意,忍不住邪笑起来。他点点头,又问道:“只是这军臣一死,单于之位还是轮不到我,南宫怕是要嫁给于单那小子!”
中行曰道:“于单算什么东西,怎能比的了你?”伊稚斜道:“我要杀于单也不难,可是杀了于单,军臣还有儿子,其余诸王不会支持我的。”
中行曰道:“这个简单!该拉拢的拉拢,该杀的杀!”说话之时,语气甚为平淡,轻描淡写之间,却蕴藏了巨大的杀机。中行曰直视伊稚斜,道:“我听闻大王早已派手下拉拢呼衍氏、兰氏、须卜氏、丘林氏四大氏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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