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初封左谷蠡王,是为匈奴四角王之一,地位比之寻常王号要高出不少,因此军臣引荐之后,反是呼揭王向伊稚斜祝贺。
两人寒暄一阵后,伊稚斜心急女儿之事,便向稽粥问道:“大单于,如今我们匈奴人已经击溃了劲敌月氏,不知今后我大军是回归单于庭,还是继续西进?您可还有什么安排?”
稽粥两眼微眯,眉头微微蹙起,说道:“寡人正为此事犯愁。眼下我们虽击溃了月氏,可探子来报,月氏贵族没有完全覆灭,有一小撮人已经逃到了阿姆河南岸。”
伊稚斜心中一动:“我女儿是月氏王系最后的血脉,一定也在其中!如此甚好,只要我鼓动稽粥挥师西进,就有机会将她寻回!”
只听稽粥继续说道:“月氏不灭,寡人一日不甘心,此是其一。其二,西域三十六国中仍有不少小国不服我大匈奴的统治,这些人须得多尝尝苦头,才能变的乖巧。”
伊稚斜道:“大单于何不趁此良机继续西征,剿灭月氏残余,顺便荡平西域,扬我大匈奴国威!”
稽粥道:“真若如此,自然是好!只是南方的汉人实在令我放心不下。”稽粥叹了一口气续道:“如今汉人的皇帝唤名刘恒,普天下皆谓之贤德,寡人闻此人兴水利,废肉刑,厉行节俭朴素,常常能以德服人。对于我们匈奴人也是采取怀柔政策,以和亲来止战。”
伊稚斜道:“此人性子软弱,即使如此,大单于又有何担心呢?”稽粥淡淡一笑,说道:“你与汉人打交道太少了,这点你可要多学学你兄长。须知汉人从来不可相信,这刘恒越是和善,我们越是该谨慎待之。西域之地固然重要,可我匈奴人的根基始终在阴山之下,寡人自不能久不归单于庭。”
伊稚斜点头道:“大单于所言极是!我听说汉人都是七窍玲珑心,不得不防。”稽粥道:“有此后顾之虞,寡人再难西进呐!”
伊稚斜心道:“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劝说大单于继续西征!”他心念电转,胸中已有好几种说辞。刚欲开口,又听稽粥叹道:“唉!寡人身子抱恙,也不知还有多少年活头,若是平生不能征服西域三十六国,寡人亦是不甘心。”
说话间,他用手掩住口鼻,装模作样咳嗽几声,也不知是真是假。而后继续说道:“西征之事,不可放下,汉人之患,不可不防。你兄长已立为左贤王,是国之储君,也不宜远征。真不知何人能替寡人分忧?”他说完目光投过,眼神中大有期待之意。
正当此时,侍者禀告道:“大单于,浑邪王、休屠王等十位大王前来求见。”
稽粥轻叹一声:“该来的总归要来,让他们进来吧!”侍者转身出帐,稍时就见匈奴十王依次走进帐,一齐躬身下拜道:“见过大单于!”
稽粥哼了一声,道:“你们一起来找寡人,想来是有事要议,说吧!”
浑邪王势力最大,当即先开口道:“大单于,如今月氏已灭,我等想来问问大军何时回草原?”
稽粥此时西征,所帅将士并非是单于庭直属,其中主力属于左谷蠡王部。老左谷蠡王已过世多年,这些兵将一直由单于暂领。而剩下的军队,是由匈奴各个王部的精锐东拼西凑而成。这些各部大王也随单于西征已久,在西域严寒酷暑之下,吸风咽沙一年之久,苦不堪言,早有回归的念头。
眼下月氏已破,众王见单于按兵不动,再也坚持不住,串通在一起打算劝说单于班师回去。
稽粥道:“月氏虽破,可西域三十六国中尚有诸多不服者,此时回去,岂不是半途而废?”
休屠王苦着脸道:“大单于,出征前,我部一万将士,如今只剩六千之数。众将们本以为踏平月氏之时就是回归之日,可现在……唉!再如此,我怕是也管束不了了。”
左贤王军臣淡淡一笑,道:“休屠王,你管束不了手下的将士,难道还有求大单于帮你管束?”
休屠王脸色一变,忙道:“不是!不是!”躬身退回众王之中。
随后日逐王又走上前来,说道:“大单于,我部传来消息,说今年草也不盛,羊也不肥,再向西行,臣担心后方粮草供应不上。”“对啊!”“正是如此!”众王议论纷纷,依次发言,言辞都颇为一致。
伊稚斜侧立旁观,心道:“看着稽粥这大单于也不过如此,若是我当上大单于,绝对无人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
稽粥凝思了一阵,清了清嗓子,议论声才算平息。稽粥道:“寡人想了想,西征之举不可废,而诸位的难处也可见谅。因此寡人要把大军分成两份,一部分回归草原,另一部分由一位王爷率领,继续西征。不知哪位能为我大匈奴立下这不世之功?”
这些人都已身居王位,岂会为了战功接下这苦差事?纷纷向后一缩,谁也不敢出声。伊稚斜心头一喜:“好极,妙极!正中我下怀!”
见诸王久不答话,伊稚斜走到中间,单膝跪下,说道:“大单于,儿臣愿出征西域,为大匈奴扫平三十六国!”
众人微微惊异:“听闻伊稚斜好战嗜杀,想不到竟到了这般地步!他囚禁月氏十年之久,这一脱困就要西征。嗯,他既然愿意抗下此事,那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