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认真地听着,她是头一回听说这些事情。
外婆虽然提过季老太太,但说的都是后来的事,也不是很详细,只是偶尔在夜里会独自呢喃,什么对方现在过得好就好之类的。
没想到,两人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要深厚得多。
陶昕然不由有些动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恬淡地应了一句。
“外婆知道您要去看她,一定很高兴。”
“是我来得太晚了。”
季老太太眉目间陡然染上一丝悲伤,有些自责。
这回换作陶昕然拉起老太太的手,她认真地看进老人家的眼睛,微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都不晚,就像您心里有外婆一样,外婆心里也一直有您,朋友间的牵挂就是有了时间的沉淀才弥足珍贵。”
“所以外婆一定不会怪您,反而会很欣喜,您不需要自责。”
陶昕然一席话,老太太很受用,眼眶微微红了,点点头有些说不出话。
“而且您吃了外婆的糕点,她一定很欣慰。”
副驾的季寒川听着陶昕然对老太太的安慰,似乎才明白了昨晚她那种担忧因何而起。
看似粗糙的一个人,心思却意外很细腻。
这份伴手礼,意义非凡。
他吃完最后一小块糕点,便抽了张纸巾擦手。
这种古早糕点不是很甜,也许是那个年代白糖太贵的缘故,入口更多的是食材本身的清香。
季寒川不期然在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昨晚的小蛋糕他也吃了。
他对陶昕然给的食物,还真的是不挑剔。
一路上,老太太和陶昕然说说笑笑,很快就到达了医院。
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得比较慢,陶昕然就搀扶着她,慢慢陪着走。
季寒川则是跟在后面,仿佛是个保镖。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想单独和我的老姐妹待一会儿。”
到了病房前,季老太太轻拍陶昕然的手,提出这个诉求。
陶昕然自然没有异议,季寒川也点了点头,目送老太太一步一步蹒跚着走进门。
病房门“唰”的一声关上,走廊里重新变得阒静无比。
陶昕然心有所动,便走到透明谈视窗外,安静地看着里面。
虽然听不到季老太太说了什么,也看不到背对着外面的老太太的表情,却能清楚地看到老人家微微颤抖的肩膀。
她紧紧握住外婆的手,一寸一寸去描摹老友的面容,这一面似乎真的隔了太久,久到让人无法就此放开,担心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陶昕然怅然若失地看着,玻璃上映出身后季寒川的影子。
她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忽然一阵酸涩,有感而发道。
“这种一辈子的友情真是太难得了,让人动容,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矣,看到这一幕似乎才有实感。”
陶昕然定定望着里面的两位老人,不像是在倾诉,更像是警醒自己。
“我一定要好好维护自己的友情,能陪着走完一生的,往往也只有深厚的友谊吧。”
“只有友情是靠谱的。”
她再次说道。
听着陶昕然这些言论,季寒川冷眸微转,视线落在玻璃的倒影上,女人坚毅而不怀疑的神情映了出来。
他却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冷不丁在后面问了一句。
“什么感情不靠谱?”
走廊里很安静,季寒川低沉的话语被放大了一般在陶昕然耳边炸响。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他。
季寒川居高临下的审视似乎并没有往日里那么凌厉的压迫感,深邃如海的眼底却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陶昕然几乎毫不迟疑,眸光一抬便直接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爱情,和亲情。”
陶昕然笃定的回答,落在走廊静谧的空气里。
季寒川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眸色渐深中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的话没有一丝说服力。
爱情暂且不提,她现在站在这里,就足以证明亲情不是不靠谱的东西。
但季寒川没说话。
他只是盯着陶昕然,倒要听听看,这次又是什么歪理。
“……”
陶昕然被盯得有些无语,猜想这个人肯定又在背地里嘲讽她吧。
她便转过身来,索性迎上季寒川犀利的视线,直接道出心中所想。
“什么爱情啊亲情的都不怎么靠谱,也许你会说我片面,我只是想表达一种相对性。”
这么说着,陶昕然往后瞥了一眼。
后面就是探视窗厚重的玻璃,她微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亲情也分好坏,但无论好坏都没得选,只有友情是可以自主的,有选择的余地,难道不是更靠谱一点?”
她不怕季寒川知道她的想法,或者让他清楚更好。
清澈的眼睛里不含一丝杂质,不是在寻求认同,纯粹只是想发声。
季寒川却是不着痕迹皱了下眉,眸光沉沉,看不出是否认同这个说法。
他扫了一眼镜面,只沉声反问一句。
“爱情没得选?”
“爱情也许有得选,但选出来的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