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咧嘴一笑。
“你总算记起我来了。”
白侠骨眺目远望,无限唏嘘。
“访旧多半如鬼,唯情白头如新。这些年你的变化太大了,可不是我当初认识的文圣苏三州。”
苏老头不置辩解的一笑。
“不思量,自难忘。二十年前你我儋州相逢,彼此俱是年少,鲜衣怒马,挥斥方遒。那时的你我啊,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哪像如今这般,我穷困潦倒,你壮志难酬。”
白侠骨叹息一声。
“人生多少意难平?不如意事常八九,当年那场文字狱,你我都受牵连,先后流放蛮荒。我原本以为你会慢慢蛰伏,以待时机。未料你辞官挂印,前往斧玉山修道而去。”
苏老头笑着看向白侠骨。
“寄情于道,未尝不可,你不是也一步由儒道跨入武道法天境。”
白侠骨闻言只觉得心底万般委屈涌上来。年少时儋州相逢,天下士子聚而辩道,二人在万千士子中脱颖而出,一时文章惊天下。
后来双双登上皇榜同朝为臣,又双双被贬。身在庙堂二人直言进谏,针砭时弊。退居江湖又为天下读书人立心。苏三州被天下读书人尊为文圣,而白侠骨被尊为文人亚父。
天下文脉自此由二人肩挑背扛。
白侠骨眼神颇有埋怨的看向苏三州。
“我曾不远万里去斧玉山寻你,只是那时你已下山而去,云游四海不知踪迹。我只好一步入武道,将这文人气运一人扛在肩上。这世上什么都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以丢弃,唯独不能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苏老头尴尬的笑了笑。
“当年万千读书人辩道,你输我半筹,所以后来你被称作亚父。而今看来,我其实是不如你的。”
白侠骨摇头否认,却盯着苏三州问起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少年是何来历?值得让你隐留在他身边?”
苏老头见他终于还是问到这了,哈哈一笑。
“我于斧玉山修道,未能够着法天象地之境,打架大抵是打不过你的。可偏偏在相术上小有所成。当年在山前悟道,书中观世,可所见不过雾霭重重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能堪破。”
“我那时自诩相术通玄,可晓生死,测祸福,唯独有一次占了一卦,始终不解其意,我当时就想,既然山上没有答案,我便下山去寻。”
白侠骨好奇问到:“这些年你找到答案了?”
苏老头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白侠骨一头雾水。
苏老头继续说道:“许多年我都没弄明白那一卦象到底说明什么,直到那一天沈家小子找到我。”
苏老头神情忧虑,默然良久之后开口道:“我想那一卦象多半是应验在他身上。”
“我初见他时,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活人气机,本想替他算上一卦,却没想到竟招来天怒。”
“后来我留在都督府,每日只测半卦,历时许久,竟然看出那沈家小子身上欠着天下三分气运。”
白侠骨大吃一惊。
“这么说来,那沈家小子岂不气运逆天?”
苏老头连连苦笑摇头。
“恰恰相反。就好比有人欠了别人三座金山的钱,可偏偏欠钱的人却身无分文。我后来细观之下发现,沈家小子一身气运纹残破不全,一生恐怕都无福泽。”
白侠骨被这一说法惊的彻底无语。他手握《春秋》登法天境界以后,本可以洞察世间万物的气机流转,拘天地气息为己用。可偏偏在村庄见到沈慕卿时,觉得他透着怪异,当时以白侠骨的一双地仙之眼也没看出所以然。
苏老头继续说道:“我斧玉山修道之时,师兄道衍真人一身修为通玄,功参造化,于我来说亦师亦友。后来他悟道圆满,飞升时给我留下一句谶言“七杀出,百鬼哭”。
苏老头紧紧皱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壶,呷哺一口,将酒壶递给白侠骨。
白侠骨接过,仰头大饮一口,看着苏老头,等待他的后话。
“师兄道衍真人当初一定是看出什么来了。也许关乎天数,他也不敢明言。”
白侠骨无可奈何沉默无声。
良久之后,白侠骨神色认真的盯着苏老头。
“此子如何?”
神色忧虑了半天的苏老头总算呵呵一笑。
“有一颗赤子之心。可惜羽翼未丰,前路坎坷。”
白侠骨得到回答,默默点了点头。
一番叙旧之后,白侠骨不慌不慢的转身走向躺在地上的黑衣人。
一场大战之后的残局未曾收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