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在应天歇了半个月就再次踏上了旅途。
找了十几年，还要继续找。足见永乐帝对朱允炆下落的重视程度。
永乐帝想知道朱允炆的行踪，他的内心经过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对朱允炆的愤恨。我是你的亲叔叔，你却逼得我造反，让我成了永远洗刷不清的反贼！即便我当了皇帝，史书上依旧会留下污点。若我找到你，定将你碎尸万段。
这个阶段，仅仅持续了三四年。
第二个阶段，是对朱允炆的思念。没错，是思念。朱允炆始终是我最亲近的大哥的儿子。有骨肉情份在。为了江山社稷的长治久安，我若找到他，虽不会杀他，但也要派人将他软禁起来。以防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他兴风作浪。
这个阶段持续了十年。
第三个阶段，是对朱允炆的愧疚。永乐帝上了年纪，渐渐看清了一切，也看清了自己。当初什么奉天靖难、什么维护太祖遗诏，都只是我的幌子罢了。我造反最大的理由其实还是想当皇帝。我对不起允炆啊。此生若能再见允炆一面，我会对他说一声对不起。至于他想去哪里，我绝对不会干涉。还他一个自由身吧
！
这个阶段，是最近两三年。
胡濙离京后，永乐帝吩咐郑和。待迁都完成，再行下西洋，继续从海路寻找朱允炆。
寻找朱允炆的，不仅有胡濙、郑和，还有远在北都的赵王朱高燧！
对于朱高燧来说，找到朱允炆，是他翻身、夺嫡的唯一希望。
这日早朝。福建巡按御史赵升破例得到了上朝的资格。因为福建延平、建宁、邵武三府发生了严重的大疫。
赵升禀奏道：“启禀皇上，建宁、延平、昭武三府大疫。福建布政司统计，百姓共死十七万四千六百口。十万火急！”
永乐帝惊讶道：“竟病死十七万人？”
赵升道：“皇上，数字福建布政司派员深入县、乡、村堡。准确无误。”
永乐帝很心疼老百姓。他面露悲伤的神色。
片刻后，他似乎想考考太子朱瞻基：“你觉得朝廷该如何应对？”
朱瞻基答道：“其一，户部应免除三府的百姓徭役、赋税三年。其二，户部应从邻省购买药物、粮食，供应三府。其三，朝廷应派一名钦差，会同太医院的御医，前往三府，行灭疫事宜。”
说到此处，常歌心头一动。
他这一辈子办过太
多的差事。大部分都是蝇营狗苟的腌臜差事。要说真正为百姓办过的实事，他这辈子算来真没办过几件。
想到此，常歌出班：“禀皇上。臣愿往福建灭疫。”
永乐帝道：“常歌，你一向没有办理民政的经验，又上了年纪。去福建似乎不妥。”
朱瞻基主动为常歌说话：“皇祖父，锦安侯对朝廷忠心耿耿，心系黎民百姓，又有能力。派他去福建再妥当不过了。”
永乐帝很注重帮好圣孙在朝中树立权威。这两年，凡朱瞻基提出的意见，永乐帝一般都会同意。
朱瞻基帮常歌说话，永乐帝立马改口：“嗯。内阁拟旨，命锦安侯常歌为钦差大臣，会同太医院医正李炳奎，前往福建灭疫。”
李炳奎是洪武朝应天名医李德仁的孙子。
常歌和李炳奎的祖父颇有渊源。当初常歌初入拱卫司，办人生中的第一件案子盗银案，中了蚁毒，就是李德仁治好的。
永乐初年，李德仁的长孙李炳奎入了太医院。兢兢业业十几年，已经升为了医正。
下了朝，常歌回到家里，吩咐下人收拾行装。
蓝新柔听说丈夫又要出京办差。她一脸怒气：“你都是要奔
七十去的人了。皇上还让你办这等出京的苦差事？”
孙子常知理在一旁道：“是啊祖父。您能不能跟皇上说一声，您体弱多病，已经不适合出京办差了。皇上最听皇太孙的，我让皇太孙帮您说情？”
常歌微微摇头：“你们都错了。不是皇上让我去。而是我自愿要去。外人们恭维我，总评价我是什么朱明皇族五十年老臣，功勋卓著。其实我心里有数，我这大半辈子整人、杀人，干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脏活......根本没做过几件真正惠及百姓的好事。
人老了，惜名。我是朝廷侯爵，死了之后是要入翰林院史书的。我希望史书上能记下我几句上得了台面的好话。
另外为老百姓踏踏实实做实事，也是我此生所求。此去福建，就是我弥补一辈子遗憾的一个机会。”
说到此，常歌又转头对蓝新柔说：“另外，当年朝廷收复福建时活捉陈友定，是我跟盼儿联手办的差。福建是我跟盼儿的故地，我几十年没去过了。想去故地再看看。”
话说到这个份上，蓝新柔不能再反对。她叮嘱常歌：“老爷，你此去福建要保重身体。”
常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