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师兄哭了很久。
他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竟这么哭,明明眼睛都已经肿成了两个核桃,居还再落下这么多的泪。
知道自己经过的那些签了小笑峰“不平等条约”、日子却过得明显越来越的穷苦弟子们竟大半都折在这里了以后,他在哭。
见到那么多平日里或严厉不苟言笑或温和笑意盎的长老们染上了魔气, 再被血池中的血『色』反噬时, 他在哭。
到血茧中那抹温柔的身影悄散开时, 他也在哭。
而现在,随着小韩师兄在小虎峰的废墟上, 在提剑为那三千弟子挖三千衣冠冢时, 他一边跟在后面修订名录,一边还在继续哭。
小聂师兄被他哭的心烦意『乱』,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结果也变成了一声抽抽涕涕的啜泣。
两个人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染湿了一点沙土, 却又很快就了无痕迹。
这里浮玉山。
西北总如此荒芜而干旱, 纵使有灵脉在山中流淌,却也难以真正这一方气候都滋润,更难以想象山外的千万里戈壁沙海, 难以想象那些靠天喝水种地吃饭的穷苦百姓。
人做的事情总有限的。
他们小笑峰用尽了全峰上下的力气,才想出了这样的子, 做出了这样的排场,让那些穷苦弟子体面地活下去。
却未曾想到, 他们身后,竟也只剩下了小笑峰签过的这一纸条文。
小虎峰彻底被炸穿了, 整座山峰碎得不更碎,中虞绒绒的爆炸符居功至伟,当最重要的还维系此处的小虎峰大阵的坍塌汲罗的魂归天地。
原本从来都静静占据着视线的一隅山峰突坍塌消失, 便没有向他不知情弟子们明说生了什么,大家也都从不同寻常的气氛,突消失不见了的太多位长老而窥见了什么。
本就算得上人丁凋零的浮玉山比之更冷清了许多,虞绒绒和傅时画从小虎峰走出来的时候,一位光头的彪悍长老提着空空『荡』『荡』的金丝笼,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汲恒长老面『露』悲切:“汲罗她……终于解脱了吗?”
出于此所见的长老竟真的没有一个东西的缘故,虞绒绒虽知道他便养了二狗这段日子的人,也知晓对方并不在现场,却依本地后退了半步,身侧的已经做了随时起符的准备。
傅时画很自地站在了虞绒绒面:“您?”
汲恒有些苦笑地着虞绒绒的动作,显明白她此举为何,他遥遥望向两人身后,再长叹一气,自己身上的所有珠串都取了下来,一一放在了地上。
“我确实知道此事。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并非无罪。”汲恒开道:“在有些时候,不出声,便某种程度上的从犯。”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会自请囚于不渡湖水牢之中,但现在,我想先……为汲罗收尸,再做一场生后的事。”
虞绒绒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方的眉目之,神态之中,都有浓浓的忏悔之意,包括他这样摘下全身饰品器的动作,也已经足够表述他的决心。
如果没有见过汲罗的模样,没有见过她如何被困在那血茧之中,虞绒绒觉得自己甚至可都要被打动了。
汲恒再叹了气:“本来要我最心爱的阿花托付人,但昨夜阿花也跑了,若某日二位见到一只『毛』『色』鲜艳的小鹦鹉的话,还烦请多多照顾担待。”
虞绒绒欲言又止。
再着汲恒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艘过于眼熟的粉『色』小船,放在了金丝笼里,一并递给了虞绒绒:“有劳了。”
感受着那粉『色』剑舟上散的熟悉气息,虞绒绒很难想象自己的漂亮剑舟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自己里,沉默了片刻,再向汲恒长老:“它不叫阿花,叫二狗。当,结合一下,喊它狗花,也不不可以。”
汲恒长老很愣了一下。
“这艘粉『色』剑舟我的,二狗他的,金丝笼还给您,二狗从来不应该被困在笼子里。就像六师伯也绝不应该被困在血茧之中……对了,您过她哪怕一眼吗?”虞绒绒轻声问道。
汲恒长老脸『色』微变,他没有接过那个金丝笼,却显从虞绒绒的称呼中意识到了什么:“六师伯?你们……你们小楼的人?”
“她的身后事有我们『操』办,她的事也有我们来做。如果没在六师伯尚有一线生机的时候伸出援,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虞绒绒不避不让向汲恒长老的眼睛:“你想为她做身后事,她……想再见到你吗?”
汲恒长老攥紧了指,怒喝道:“你又凭什么来指责我?!这里浮玉山,我从小长大的家,当家里所有人都决定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我的阻止又有什么用呢?我除了逃避,还做什么别的事情吗?!”
“至少你可以选择……这件事情诉诸天下。”一道疲惫沙哑的声音从虞绒绒和傅时画身后响起,耿惊花负站在稍远的地方,抬眼了过来:“你分明知道汲罗的师承,倘若早一点知道,起码……我还抓住她的一片魂魄。”
汲恒慢慢闭上了眼:“不我不想,而……我不。”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不想救汲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