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想象,一位才刚刚踏入修道之门的小真人,敢这样对已经元婴上境、且脾气显然不怎么好的燕夫人,用这种语气说话。
更何况,这位燕夫人之所以素来霸道,并不仅仅是因为她自己实力强横,更因为她背后是琼竹派,以及那位据说惧内得紧的琼竹派掌门。
燕夫人的手指微动,却又硬生生放了下去,显然如果这里不是御素阁,如果那位裁判执事虽然一直沉默却始终没有走的话,恐怕她不吝于用一根手指压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你知道上一个这样和我说话的人,下场是什么吗?”
“我以为您更想知道,我要如何不识好歹。”虞绒绒不避不让地看着她:“如果您真的要动手,还会和我说这么多话吗?又或者,如果婚约真的如您所说的那般不作数的话,您又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呢?”
确实如此。
那婚书上,明明白白写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再上了一层两人的同心誓,如非解除,便不得与任何其他人结亲。
燕夫人面『色』沉沉地看着她:“有几分小聪明,不代表你应该卖弄聪明。除非你此生不再踏出御素阁,否则,你应当知道,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不怎么痛快地活着,或者死去。”
“都说了,我不是不愿意解除婚约。”她分明是在威胁她,虞绒绒却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所以只要我踏出御素阁,我就会努力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所受的每一份痛,每一份苦,亦或者死去,都是因为我的这位未婚夫和他的母亲。”
燕夫人终于沉默片刻,眼中的神『色』比方才还要更冷,更轻蔑了几分:“这么说来,你是觉得,吾儿给你的补偿还不够多。说吧,你想要什么?法器傀儡灵兽仙丹,还是秘籍功法?又或是说,你想要那册《无我秘卷》,来让自己道脉重开?”
四周有一片轻微的哗然。
琼竹派有三大不传之秘,其中便包括了宁无量方才所用的点水步法,盈尺三式,以及这册《无我秘卷》,据说此功法乃是琼竹派真正的立派根基,便是毫无道脉灵根之人,也能在看了此书后一步踏入道途。
听起来也确实很适合虞绒绒,以此作为交换,好似也很合理。
虞绒绒却摇了摇头:“不,其实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不喜欢强买强卖而已。况且,这件事情倒也谈不上补偿。毕竟结亲不成,恐怕此后也不会有往来了。那么,我便替家父家母稍微收点这些年来的抚养费,想必燕夫人也觉得合情合理,对吗?”
抚养之恩自是大恩,她都这么说了,燕夫人便是心底对她再厌恶,也只能闭了闭眼,不置一词。
倒是宁无量突然开口问道:“你想要多少钱?”
这一问,便好似像是虞绒绒在挟恩图报,无论她报出一个怎样的数字,恐怕都会对她乃至整个虞家的声名有损。
——尤其入仙域元沧郡虞家祖上便是以财入道,都说修道之人视财物如粪土,偏偏虞家反其道而行之,这些年来,生意更是愈发红火,几乎只要提到“钻进钱眼里了”这一类的话,大家条件反『射』便会想到虞家。
因而在虞绒绒说出抚养费三个字的时候,大家竟然觉得并不太意外,好似这本就是虞家人会说出来的话。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报一个或许会让人咋舌的数字。
“宁真人觉得这份养育之恩值多少钱,便送多少钱来。”虞绒绒却突地笑了一下,轻声道:“哪怕只是一颗上品灵石,我也会将同心誓销毁的。”
她已经在言语之间将对他的称呼从“宁师兄”变成了生疏的“宁真人”,宁无量自然注意到了。
但在此之前,他先注意到的,竟然是她的那个笑容。
他原本一直觉得,虞绒绒的相貌最多不过能称为中上,还要再被圆脸遮盖半分殊『色』。但刚才,他竟然短暂地被那个笑容晃了晃神。
他这才突然发现,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各有一个酒窝,眉眼舒展再弯弯,其实可爱又明媚。
但虞绒绒很快就敛了神『色』,再向宁无量和燕夫人的方向一礼:“那么,敬候佳音。”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转身便打算走。
“等等。”宁无量下意识开口。
虞绒绒微微拧眉,回头看他:“宁真人还有何事?”
宁无量沉默片刻,到底还是递出了那条腰带。
鲛缎腰带波光粼粼,在秋日的阳光下流转着让人『迷』醉的光泽。
虞绒绒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宁无量,显然是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坚持:“还有什么其他送我的必要吗?”
“就当……做个纪念吧。”宁无量目光微闪,似是苦笑了一声。
虞绒绒不置可否,最后却到底接过了那条腰带。
她低头看了腰带片刻,再看向一侧一直静默伫立,未置一词却始终没有离开的裁判教习,深深一礼。
退婚乃是家务事,便是御素阁的教习和长老也不好『插』手干涉。对方本早就可以离开,却始终在场,自然不是还有其他未尽事宜。
而是因为,虞绒绒到底是御素阁的弟子,就算不出手,只是如此站着,便已经是一份撑腰。
这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