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有哪里想要去的吗?
弥生月记得妈妈问过她。
洁白的病房,曦光微熙,淌过窗台,打落在洁白的窗帘上,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的百合花还戴着晶莹的水珠,空气里是消毒水的味道。
弥生月坐在床边削苹果,一手拿着水果刀,一手旋着苹果,一圈又一圈红色的果皮越过水果刀的刀身,掉落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是漆黑的枝头,沾着白色,小巧娇嫩的绿芽从枝头上挑出。
绿芽的枝头上趴着几只圆滚滚的小胖鸟,摇头晃脑的时候还发出几声叽叽喳喳的声音,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透明的玻璃窗里的人。
弥生月愣了愣,刀上的果皮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之后,才反应过来,弯下腰把果皮捡起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手里的苹果只削了一半,一般红艳,一般色泽晶莹的淡黄色。
弥生月低头继续削她的苹果,肩头上搭着的一缕红头发顺着肩关滑落,落在胸前,静静地垂落下来。
“我不知道,妈妈。”也许是这个苹果不太成熟,不成熟的苹果是酸的,都酸到鼻子了。
弥生月觉得自己的鼻子很酸,眼睛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挤满了,马上就要滚出眼眶。
◆
冬天不是什么好季节。
这个冬天的雪下得很大,玻璃窗外冻上了一层厚厚的霜,天空被墨色的乌云挤得满满当当,黑压压的,仿佛要压下来。
大晦日那天晚上下了一场雪,弥生月给妈妈煮了荞麦面,昆布和鲣节熬成鲜美的高汤,加上酱油味淋和一点盐调味。
妈妈在医院里吃了好好几天的粥,元旦来临之前,护士小姐告诉弥生月,可是适当地吃一点面条,大晦日,正好吃荞麦面。
弥生月不是第一次在没有人的家里做饭,在工作日,妈妈工作赶不上回家准备晚饭,晚饭都是由弥生月搞定,妈妈打开家门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这次不一样了,妈妈不会打开家里的门,不会说‘我回来了’。
这天家里意外地很安静。
煤气炉冒着青白色的火焰,汤汁在锅里咕噜咕噜地翻滚。
庭院的屋檐底下,风铃里的纸笺还在风里打转,清澈的铃声回荡在空寂的庭院里。
弥生月咔嚓一声,关上了煤气灶,荞麦面打包进保温盒里之后,拧上了煤气炉。
“喵。”大橘猫迈着步伐,胖胖的身体慢悠悠地靠近弥生月,猫猫头在她的脚下蹭了蹭。
弥生月摸摸大橘猫的脑袋,“你乖乖在家里看家。”
“喵呜。”大橘猫继续蹭,一点都没用要放人出门的意思。
弥生月摸着猫头的手顿了顿,最后一只手拎着保温盒,一只手把大橘猫捞起来,“那我们一起出门吧。”
“喵呜。”大橘猫满意了,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蜷着尾巴,心安理得地窝在弥生月的怀里。
电灯开关被啪地一声关上,和室里陷入了黑暗,原本应该窝着一只胖橘猫的纸箱子空荡荡的,桌子上的时钟转动着,滴滴答答的声音静静地流淌在黑暗里。
空寂无人。
弥生月坐着电车去了医院,电车顺着轨迹划过铁轨,车窗外映出满眼璀璨的灯火。
电车还在向前,当当当地行使在铁轨上,弥生月抱着自己的橘猫,腿挨着冰冷的保温盒,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星火般的灯光。
漂亮璀璨的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自己的。
唯一的那一盏灯火,也马上要熄灭了。
大橘猫蜷着尾巴趴在弥生月的腿上,眯着眼睛打着呼噜,弥生月一下一下地摸在大橘猫柔软的脊背上,一边摸,思绪在不知不觉之中开始起伏。
她想了很多,大多数都是「雨宫弥生月」的事情。
她出生在春天,出生的那个春天,迷迷糊糊从病房里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窗外沾着白色雪花的乌木枝头,枝头上挑出细细的嫩芽。
黑发黑眼的女人像是抱着无价的珍宝一样,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她,黑色的头发从脸颊边垂下,她一伸手就抓住了对方的一缕黑色的头发。
——你是谁呀?
她想要问,出口的却是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咿咿呀呀。
啊,原来她还不能说话。
婴孩的声道还未发育完全,尚且稚嫩,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音节。
女人的脸上缓缓露出笑容,因为刚生产完,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朵纯白色的百合花,纯白温柔。
“弥生月,你叫弥生月好吗?”
窗外是枝头上的嫩绿色的芽,浅浅柔和的色泽,却靓丽得吸引人眼球。
“你看,三月弥生,是万物苏生的季节。”女人笑得眉眼弯弯。
“弥生月。”她呼唤自己的名字。
“我是妈妈哟。”
女人握住她的手,那只不大的手,把她的手轻轻地包裹着,手心里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入。
“我是妈妈,来,跟我念哦,哦、噶、桑。”女人用她的柔和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音节。
弥生月还记得那天的太阳很温柔,穿着白色衣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