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前一年的冬末,弥生月和母亲一起搬到了东京,从东京的新宿区出发,乘坐埼京线,坐上一个小时的车程,弥生月和母亲一起搬到了外祖家的祖宅的地方,据说母亲的童年就是在祖宅度过的。
两辈子的弥生月都出生在三月,三月是日本的春天,冬天过去之后,从三月开始,樱花会一直从南开到北,开到日本的最北边。
两辈子的弥生月用了同一个名字。
上辈子的弥生月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对于弥生月的母亲,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谈,甚至忌讳弥生月的存在,所以她的名字是姐姐给予的,这辈子的名字是母亲给予的,两个人好像约好了一样,用了同一个名字。
弥生月的妈妈很喜欢‘弥生月’,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的笑意,柔柔地喊她的名字,虽然弥生月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粗枝大叶的母亲是图方便才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因为三月,又被成为弥生月。
搬到埼玉县的时候还是冬天,地上还积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细碎的雾凇。
弥生月和母亲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车之后,空气里的冷气一个劲地往母亲脖子里钻,母亲的身体抖了抖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弥生月把脖子上和她头发一个颜色的围巾解了下来,围到了母亲的脖子上。
母亲围着围巾缩了缩脖子,又看了看弥生月白皙的脖子之后,伸手想要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围到弥生月的脖子上。
弥生月却先她一步帮她把围巾系好了。
“弥生月,妈妈可以……”母亲还是想要把围巾围回弥生月脖子上。
弥生月吐了吐舌头,又伸出三个手指,“三次哦。”
母亲募地闭上了嘴巴。
弥生月抬头看着母亲小小的脸颊,母亲的身材娇小,个头也只比十二岁的弥生月高半个脑袋,弥生月很有信心,她长大了一定会比母亲的个子高。
弥生月晃了晃手指:“妈妈在这个冬天感冒了三次。”
弥生月收起三个手指,颇为自豪地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可是从来没有生过病。”
这是真的,和体弱的妈妈不一样,从出生到现在的弥生月几乎没有生过病,头一次进医院还是母亲生产的时候。
女儿的头发是漂亮的红色,妈妈最喜欢的红色,活似在春天热烈绽放的花朵,脸颊还没有张开,白皙又圆润的脸颊上软乎乎的,还是暖乎乎的,像是一个暖宝宝,冬天抱着弥生月的时候,母亲从来不会感觉到冷。
母亲忍不住抱住弥生月蹭了蹭她软乎乎的脸颊,又蹭了蹭她鲜艳的红发,喜笑颜开地说:“弥生月真是可靠!妈妈最喜欢弥生月啦!”
母亲从小体弱,一到冬季在户外待久了甚至会生病,白茫茫的雪地之中,弥生月鲜艳的红头发是最美丽的一点。生下弥生月之后,母亲一直认为能在雪地里光着脚丫子蹦蹦跳跳也不会生病的女儿是上天赐给她的珍宝。
母女两个人在车站磨蹭够了之后便拉着行李箱,沿着街道和手里的地址,还有妈妈儿时的记忆,一路找到了祖宅。
据说明治时代以前,曾外祖父的家族在这一带是声明显赫的名门,到了昭和年间的某一代就没落了,祖宅一直从比明治时代更遥远的时候,保留到了今天,母亲的母亲,也就是弥生月的外婆,很早就去世了。母亲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被寄养到了曾外祖父家,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就被在东京工作的父亲接到了东京上小学。
祖宅是传统的和屋,年代久远,外祖父还在的时候曾经花了大价钱修缮过一次,祖宅里有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里栽种着一棵高高的樱花树,光秃秃的枝桠上缀满了白花花的雪,底下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秋千。
拉开槅门之后,母亲一直看着那个破破烂烂的秋千,看了很久,久到弥生月喊了她三声,她才反应过来,之后兴致勃勃地和弥生月说起庭院里的樱花树。
母亲说它到了‘弥生月’的时候会开出一整棵树的樱花,弥生月兴奋地绕着它转了好久,直到妈妈开始收拾行李之后才恋恋不舍地走开去帮忙。
久没住人的祖宅积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地上的榻榻米已经发霉长起了某种菌类,庭院里的杂草疯长,有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弥生月的身高。
弥生月扔掉了发霉的榻榻米,又跟邻居借了修建庭院花草用的大剪子,剪掉了庭院的杂草,擦干净了积灰的地板和天花板上的蜘蛛丝。
剪干净庭院的杂草之后,弥生月拿着剪刀在光秃秃的樱花树下发了一会儿呆,第二天就找了新的木板和绳子,重新吊上了秋千。
“弥生月是想要荡秋千吗?”母亲问她。
弥生月点了点头。
弥生月很喜欢秋千荡起的时候那种腾空的感觉,可惜她不会飞,只能退而求次荡起秋千,不然一定要体验一下做飞鸟的感觉。
自下而上看到的天空已然是那么广阔无垠、干净明澈,比弥生月更加接近苍空的飞鸟看到的蓝色又会是怎样的呢?
弥生月和母亲在靠近庭院的和室里铺上了榻榻米,等到三月樱花一开,拉开槅门就可以看到洋洋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