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离的母亲宿疾缠身,所剩时日无多,最后的心愿,便是想看到儿子娶妻,有所归宿。
无离不想母亲有所遗憾,便将霈譞带了回来,一是他别无选择,只认识霈譞一个女子,二是,他本能排斥自己的这种行为,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于是鬼使神差,他想到了那个看到他,仿佛眼里有光的女子,她的身份不凡,又与他有过两次牵扯,貌似,最合适不过。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母亲有限的日子里,给了她时间考虑,给了她机会反悔。
然而霈譞知道这一切后的反应,却是默默不语,看着他的目光,让无离的心,也愈发沉了下去。
夜深人静的竹林,照着微寒的月光,他忽然跪了下去,“殿下。”
霈譞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怎么能让他跪自己,立刻就去扶他。
无离摇了摇头,看向霈譞,“若是殿下不愿,我即刻将殿下送还朝堂。”
霈譞见他神色坚定,不肯起身,无奈也跪了下去。
无离一震,“殿下?”
霈譞笑道:“我原是想着你与我一样,是心悦彼此的,但我知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你也不必自责,总归来说,我也是对你有所图的,所以怨不得谁。这个忙,我势必会帮的,况且我也不吃亏。”
她语调轻快,无离却是下定决心,膝行退了几步,缓缓对她行了一个叩首礼,道:“无离此后,忠于殿下一人,死生不论。”
霈譞一怔,没有阻拦,这话可是重了,若是她还有无尽的轮回,那么他们可就真的要永世不休了。
可惜了……
她这一世,很快就要结束了,而且她能感觉得到,很快……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切,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自那日拜堂成亲过去了三日,霈譞在无离以三日省亲的理由送回皇宫,她也知道,她离开朝堂太久,恐怕早已生乱,便与岳氏,也就是她的婆婆道了别,回了皇宫。
这才得知,他的父皇因受不了太子失踪,群臣征讨不休要换储君这事,而直接病倒了。
无离将她送至宫中,因担忧母亲病况,霈譞让他离开了。
然却不知这一别,是永别。
霈譞再次见到无离时,是在帝都的城楼上,他被以行刺圣驾的理由处死,身首异处,在城楼之上暴晒三月。
彼时的朝堂更已变天,皇后三皇子党几乎已经准备好等老皇帝咽气,就起兵逼宫,逼太子主动禅位。
但毕竟太子也非是孤援无立,国舅与九千岁的三方势力僵持,牵一发而动全身,率先沉不住气的人必输无疑。
然而就连静守观望的九千岁也没有料到,太子会主动找上他。
霈譞站在凄冷无月的窗边,身上披着纯黑兜帽披风,遮住她那修长灵动身姿。
韩祯走进来时,就看到这位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侄子静伫窗边,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弱单薄。
韩祯,“不知殿下深夜召见微臣有何要事?”
韩祯的礼是做的十足的,即使是在这最后关头,他几乎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他也还是表现的一丝不苟,让人抓不出任何错处。
然而霈譞今夜来可不是陪他演戏的,拉下遮头的兜帽,开门见山道:“皇叔,侄儿来找你,只为与你,谈一笔交易。”
韩祯挑眉。
霈譞道:“父皇的遗诏玉玺皆在侄儿手中,只要皇叔帮侄儿一个忙,侄儿甘愿拱手江山。”
韩祯眯眼,须臾笑了,“殿下说笑,殿下才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霈譞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解开了披风,在韩祯由惊讶转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褪下了外衣,里衣。露出今日那未曾紧束的裹胸。
她看着韩祯,面无表情,“皇叔,侄儿已经将诚意献上,不知这诚意可否撼动皇叔?毕竟,一国之君,怎么样,也不该是名欺世盗名,无才无德的女流之辈。”
韩祯收敛了神色,沉眸看她,“你想如何?”
霈譞看着他,目光里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她忽然笑了,“我想啊,要这江山,给他陪葬呢。”
皇后三王被诛后,血洗宫闱的平静过后,霈譞迎来了登基大典。
那一日,她着褚红龙袍,冠天子冕旒登上九五之尊之位。
端呈玉玺的托盘迈上九阶,脸上洋溢出丝丝新嫁娘见夫郎的淡淡喜悦。
文武百官恭候两列,低眉俯首,噤若寒蝉。紧跟着新帝进入大殿,却是骇然惊见龙椅之上早已端坐一人,穿着喜服,盖着红绸。
一时间百官为首的韩祯也变了脸色。
只有新帝站在九阶之上,缓缓转身,“今日,是朕的大喜之日,众卿家前来贺喜,朕很欣慰。所以朕,也为众卿准备了一份大礼。”
语落,九阶殿下瞬起一道火墙,韩祯等人不得连连后退,退至殿外,台柱倾塌,他才震怒挥手,“救驾!快救陛下!”
然而火势之大,早已非是人力所能控制,唯有那一隅偏安,霈譞扯下了遮盖玉玺的红布,然而露出却不是玉玺。
她抚摸着那紧闭的眉眼,一针一线将他缝回原位,任由火舌舔上她的冕服龙袍,吞灭一切梦幻泡影,重归于无